「我是很想好好参观一下琉琳馆,但可不屑假藉什么不入流的名义。」野日凤一副与他卯上了的模样。「那么,大哥肯吗?小妹现在是可以勉强抽个空,参观一下琉琳馆也无妨……朱大哥,烦请你在这门外等我,倘若我在半个时辰内尚未出来,怕是安全有虑,速上衙门去禀报一声。」最後几句虽是指明对朱良川吩咐,可暗里便是针对野夜龙扬言挑衅。
「你们……」愈看这情势愈不安,刘净心急著想插话,却又穷於言词,而且这对显然杠上了的兄妹,甚至早忘了她的存在。
「耶么——」野夜笼头一昂、手一攞,「请?」
「哼。」同样傲气的,野日凤将小巧的下巴一抬,迈步跨入琉琳馆。
「你们……」依旧插不上话,刘净心看这对兄妹一前一後都走了进去,怔忡在原地好半晌,还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她原本挽在手臂的篮子中,那些精心准备的「炸蜜梅花卷」早就冷了、凉了……
第三章
为什麽相公会和自己的妹子这般针锋相对、这般相处不来?
鸡鸭鱼肉外加香醇美酒,心事重重,刘净心发现自己根本无心享用眼前丰盛的年夜饭。
「娘!这鸡肉肥嫩得很……您来尝一块看看吧?」可是她不得又不打起精神,想把这桌只有三人同席的年夜饭气氛炒得热闹些。
「相公,请用年菜。」一会儿这边、一会儿那边,忙著夹菜的刘净心,自己的碗儿却还是空空如也。
唉唉,她还是没什么胃口呀!
「心儿,你也要多吃些呀。」莲老夫人微笑著挟了一筷子鲜鱼放入媳妇的碗里。「吃鱼,年年有余,我的孙子生下来时也才会聪明伶俐。」
呃……刘净心脸—红。
这是同一日,第二次,有人跟她提到这件事了呢!
满眼羞涩的,她朝野夜龙看去——
「娘,」哪知野夜龙却全然是满脸不耐,口气甚至冷漠得教人一怔,好像莲老夫人哪句话踩到他什么不应该的痛脚?「不要再说了!」
呃?这……这算什么反应呀?刘净心只觉得热烫的雾气盈满眼眶——不管是什么原因,野夜龙的莫名反应都很伤人。
从成亲到现在以来,刘净心已经发现到,野夜龙其实对传宗接代的态度并不积极,对她至今尚未有孕的事实既不紧张、也不责骂她的无用,就是那样平平淡淡的——也可以说是完全不关心,对於自己尚无子息一事。
这样一思索,反而让刘净心整副心神一绷——野夜龙这样的态度多异常呀!
怎么以前自己从没想过?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口气这么凶、这么冲?瞧心儿被你给凶傻啦!」莲老夫人对儿子绷著脸摇头训道,然後又转头安慰刘净心:「来,不理我那坏儿子。喏,娘给你个红包吃红,盼你快快有喜,为野家传承香火。」
「谢谢娘……」接过那只分量不轻的红包,刘净心中有所感慨,看看一整张桌子只有三个人在吃饭,如果再多个人不是会更热闹吗?忍不住脱口便说:「我上回应该问问凤儿妹妹,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儿过年——」
野夜龙倏然从饭碗中抬起头瞪她,刘净心这才发现自己的失言,不过话都已经溜出舌尖,为时已晚。
不能说的,她忘了!野夜龙那么讨厌野日凤的不是吗?她怎么给忘了呢?刘净心後悔得只想咬掉舌尖。
「凤儿妹妹?」莲老夫人听得一怔,随即又关切满面道:「咦,你近来有和那孩子见过面?怎么听你口气,像是常常和凤儿联络?那孩子近来可好?」
「啪!」在刘净心不知是否要应答之际,野夜龙手中那双筷子便响亮地甩在桌上,声音大得教她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逃命!呜呜呜,怎么办?她惹得相公生气了!
「娘,我……我……」一个在右边满脸关切的等著她说话,可在左边的那个却用肃杀的眼神命令她将小嘴闭牢些。刘净心觉得自己像只困兽,进退不得。
「不要紧,莫理会龙儿的阴阳怪气,快跟娘说说凤儿,她呀,可是大姊所生的宝贝女儿,我挂心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呀!」莲老夫人心急地频频追问。
「我只是上次恰巧在街上碰见……」刘净心在莲老夫人的鼓舞下,将送点心那日所发生的经过全盘叙述了一回。
「於是相公最後还……呃,带了凤儿妹妹在琉琳馆中参观了一回呢。」刘净心边说,边发现这对母子的脸色——该怎么说呢?为什么右手边的莲老夫人笑得若有所思,而野夜龙一副气愤又无奈,而且甚至带了那么一些的……恐惧?
在刘净心不自觉倾身向前想将野夜龙的表情看个清楚时,他已经恢复—脸的面无表情。
「呀,那孩子日子过得好,我便安心了。」未了莲老丈人颇为欣慰地颔首。
「如今我和那孩子一年也没几回见面的机会,能多听到一些有关她的消息,总是好的……」
「娘……」踌躇再三,刘净心终於问道:「也许改日……我们可以问问凤儿妹妹的意见……我们是一家人呀,全家人住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她好想和野日凤这位小姑多多相处哩。
「呀,我也这么觉得呢!」莲老夫人双眸一亮,频频点头附和:「如果凤儿那孩子肯再搬回来的话——」
「不准!」野夜笼这回不是甩筷子了,竟是拿碗便往地上摔,清脆的响声让原本守在不远处的仆婢匆忙过来看个究竟。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大声?但在还没搞清楚个究竟,好几个人就被野夜龙如怒涛般的咆哮给吓到了。
「我不会准!我再说一逼、两遍、三遍,无数遍都成!只要我在这栋屋子里当家做主的一日,谁都不许放野日凤那个女人进来!听见了没?谁都不许!」大掌一挥,他情绪激动地将好几只装了饭菜的盘碗瓢盆都一气打翻,铿铿锵锵的乒乓声非常刺耳,原本好好一个除夕夜的欢乐气氛全没了!
刘净心小脸苍白,小手捂著嘴儿拚命叫自己不准哆嗦。她看得出野夜龙真的是气疯了!委屈的珍珠泪盈在双眸眸底,却是一颗都不敢蹦出来。
野夜龙矗立怒目而视另外两个坐著但全身僵硬的女人,好几个仆婢虽然有心想收拾残局,却碍於男主子那莫名且炽盛的怒火……别说是靠近了,没被吓得屁滚尿流就很了不起了!
* * *
气氛持续僵持,不只是几刻钟、几时辰,甚至是数天数夜。
如果真的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为什么不跟她说个清楚明白,也好让她能请罪呢?
可是野夜龙不然,他除夕年夜饭发了那么一大顿火後,竟就那么绝情地丢下自己的娘亲和妻子,跑到琉琳馆,入了炼室不肯出来了。
「少夫人,真是对不住,爷之前早就吩咐过,一旦他闭关在炼室中,只要三餐饭和饮水送到内室门口给他即可,其他一概不得打扰。」琉琳馆的管事小胡子以很抱歉的口吻告知这一点。
「唔……但是,但是我很担心相公他呀。」刘净心不甘愿这么快就被打了退堂鼓。「我真的不能——不,我绝不会打扰到他的,他在工作,我就退到角落去,静静等他工作完毕,这样好不好?小胡子。」
「呃,这个……」问题是「这样好不好」的决定权可不是在於自己的呀,姑奶奶!小胡子在心中哀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