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夫妻,打从成亲以来,一路跌跌撞撞,摸摸索索至今,总算有些你侬我侬的情形出来,但若以段数来衡量,可不是走,更不用说是跑、跳,不过是初初在原地踏步罢了。
他们像把守在一条径道的两端,径道直直的,他们可以将对方互望得清楚,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走近对方。
於是两人之间成了个僵局,任时间不断流转,直到双生儿打出生到二月大小会爬路、五月大小便断奶、九月大小长出第一颗乳牙时候,僵局才有了转机。
* * *
「哇!哇!哇!哇!……」哭嚎同时又响又亮,两个婴孩,两张小脸费力气地涨得又红又圆,哭声彷佛魔音穿脑。
请了老大夫来看,「是要长牙了。」经验丰富的老眼一瞄,肯定道。「不打紧的。」
「怎么会不打紧?」刘净心一颗心全都吊了起来呢!「他们哭得好凶哩。」
老大夫笑了,「哭得愈凶是愈吉祥的事,最好在长牙前发点烧,才会长得洁白整齐。老夫会留帖专治小儿退烧的药方下来,少夫人毋需多心。」
怎能说是毋需多心呢?明明一颗娘心都拧在那里了啊!看著孩子们哭著睡、哭著又醒,养儿方知父母恩……於是,她也眼红红的想哭了。
此时正夜深阑静人已睡,「薇儿,你也下去歇息吧,我来看护孩子便好。」不愿假借他人手,刘净心是个尽职的母亲,更是个体贴的主子。
打发了婢女,整间厢房便真的安静得教人发慌了。
素手拧著乾净的布巾打水沾湿,再不断重复擦拭两张小小脸蛋。
小小脸蛋微皱得像包子,两只眼睛一前一後地稍稍眯开了些许,似是没有力气再来哭嚎一回合,所以只用乖乖的眼神看得娘亲大人心疼,又贴著两个娃娃仍发著些许烧烫的脸儿,发出呦呦喃喃的声响,想藉此安定两个娃娃的心神,也是安定自己的。
或许是太专心了,刘净心完全不知道身後正传出一记「咿呀」的轻微门扉开启声,有人悄悄的走了进来——但是,她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地,回头。
野夜龙看来一身风尘仆仆,彷佛才从远方赶了回来——啊,是了,他今天起一连三日,不是要到城外的原料采集场监工,并留宿在那里吗?怎么……
「小胡子差人送讯给我。」野夜龙被妻子纳闷的眼神看得不得不解释了几句。「我不过是回来看看孩子。」
一抹淡淡的情愫在她心底扬起。
要知道,自古以来男人严父姿态都是既定的,即便是关心孩子,也总是故作不经心似……野夜龙还真是个不折下扣的男人呀!
刘净心秀眉轻挑,也不点破他做作的冷模冷样——或者更该说是臭屁模样?啊,都无所谓啦!
当野夜龙踏著严谨得不自在的步伐,来到她身旁时,她突然顿感疲倦往後身子一倒,投入他忙不迭张开的臂弯中。
第一夜,他就这样抱著她,共同看护因长乳牙而发烧的一双儿女,她终於能略感放心地阖眼养神,允许自己小睡片刻——但醒来时候,原本又稳又暖围抱住自己的男人不见了,她则是被好端端放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刘净心立即不管鞋袜未著,赤著光脚丫子就往双生儿的房间跑去。
双生儿的烧已退了大半。
「夫人想必是彻夜未眠看顾著,辛苦了。」老大夫诊断完毕後这么赞美著,反倒让她很快低下头去。
呃……这个,她没这么「优秀」呵,心好虚呵,红唇咬得极紧。
说实情的话是满丢脸的。她根本没「彻夜未眠」——那该是不辞辛劳、来回奔波的野夜龙的功劳。
说出来,有谁会信?外貌举止看来「大男人」得很的野夜龙,竞能也如她一样,耐心又细心照顾小孩?
当天晚上,刘净心照样打发了薇儿退下後,仍是衣带不解照顾剩些微轻烧的双生儿。
他们的精神好了很多,虽还不如往常地咯咯发笑,但舞著的小手小脚却在在证明精神恢复过来。
当他推门而入时,便看见她好心情的逗著孩子们玩的微笑模样。
而她见到他来,也不慌张诧然了,而是极其自然似对他点个头,说:「他们好很多了。」
野夜龙不觉松了口气,他定到床边坐下,看她抱起小龙腾逗弄著,也展臂大掌—抄,抱起小凤飞。
这一夜,她一手抱著一个娃儿睡著,而且由他不费吹灰之力抱起这两小一大,安置回床上,再驻足凝视这母子三人,任满足感盈满全身。
夜里如此快马来回,就得花上近一个半时辰,再加上白日里,原料采集场的监工工作不可能放得下来,野夜龙根本没多少能睡的空暇——但他一点都不觉得疲累——他察觉自己的想法,唇角更是欣慰地微扬起来。
他安静的退出房外,为求迅速抄後边庭苑的一道小门离去。
当天晚上,野夜龙照样骏马一跨,就迢迢从城外赶回城内,心中盈满的,是妻子淡淡的笑容、是双生子望著至亲的眨巴圆瞳。
然而当他如同前两晚般推门入房间时,发现里头静得可以,没有孩子们稚嫩的声音,而是檀香袅袅、灯烛灿灿,刘净心仅著一件又软又薄的里衣,合身的剪裁,将她窈窕婀娜的身段扎扎实实展露出来。
停下高大的身形,野夜龙有些怔仲。「孩子们——」
「交给奶娘和薇儿安排去睡了,他们烧都退了,白天里就能暍下一小碗粥汤了。」一字一句说得略显急遽,仿佛不这样一鼓作气,便不会再有勇气说完它们。
「呃……那就好。」他一时也找不出话来回应,那她的意思是……野夜龙呀野夜龙,该死!亏你在琉琳馆、在府里、在商场上,里里外外都长袖善舞得很,怎么一对上她却绞尽脑汁榨不出话来讲?「那我……」
「所以……你今晚陪我好吗?」同时同声,刘净心满脸羞红,拿出生平最大的勇气一骨碌道出。
野夜龙突然没了声响,让刘净心边说边低垂下的脑袋终於忍不住抬起。
就像在等她抬头这个动作,他走到她的身前,居高临下回视她。
然後——
分不清是谁先叹出一声轻喟。
分不清是男人的手掌或女人的柔荑先扯去对方的衣物。
精瘦结实的胸膛欺压上雪色柔嫩的胴体。
* * *
迥异过往那些的肌肤之亲,不会疼。
「相……相公……」不过一句称谓,却像一句娇吟,野夜龙的峻眼才半眯,整张脸庞却已慵懒地俯向她的颈边张唇吮咬,手势搭配著轻捻慢捻的煽情,火速勾出她方平熄的热情,当她难耐地款款摆动身躯,主动素求他的欲望时,他才凶悍的给予。
而这番的鱼水之欢,也是出乎他和她意料之外吧?
「传宗接代」是祖宗便传下来的观念,「敦伦行房」是夫妻间应尽的事儿,但「鱼水之欢」却是此刻才领悟出个中真谛。
他们彼此用全身每一处赤裸的肌肤,来来回回贴触、交合,胸靠著胸,似能听见彼此心音鸣跳;腿缠著腿,似能测出彼此体温的冷暖;心口贴著心口,似能感觉彼此情愫悸动。
他将身子瘫在她身上,脸孔埋入她小巧的肩头。
「风……凤……」忽地,似是从记忆最深处的疙瘩,再度幽幽高起,如尖锐的锥子刺入她耳膜。刘净心一凛,马上就要将他推离开自己,但他不让,反而又融入她体内,她抗拒地……然後无声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