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接过杯子啜了几口,忽然他觉得,他的唇看起来好干。
仿佛根本忘记风宁琛还站在一旁,他含了水便贴上风宁瑄的惨白唇瓣,温暖水液徐徐流入,不知为什么,却还有其它液体、滴上他的颊。
「咦、呃、绍怀、那个水……」原本风宁琛还想阻止杜绍怀喂水的举动,却在见到那两行清泪时自动截了话头。
「唉,算了,应该是无所谓……」
一刻钟、两刻钟。
房门推开,风宁琛见是妻子进来,总算松下一口气。
「精神好点了?」
「好多了。不过绍怀怎么还醒着?你没让他喝?」
「喝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体力,怎么叫他休息就是不肯,药似乎没起作用,我也不晓得该拿他怎么办。」
「这样怎么行。」陆松筠蹙起秀致双眉,竟是有点上火了。
走向前去,她没好气道:「杜绍怀,我现在以一个大夫的身份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再像现在这样不吃不喝不休息,我要顾着大哥的伤势,你要是倒下了只会给我多添麻烦,听懂没?现在,立刻给我上床睡觉!」
不知是真慑于陆松筠的威吓气势,还是不得不认同她说的有理,总之杜绍怀终于静静站起,上了床,轻巧地越过风宁瑄,在他身畔躺下。
虽然伤口几乎都集中在左侧,他仍执拗地选择把伤都压在床板上,如此方能用完好无缺的右臂搂住风宁瑄;把整张脸埋进再熟悉不过的肩头,鼻端有淡淡的药草味和血腥味,相触的躯体感觉得到稳定温度……
阖上眼,莫名地一阵晕眩袭来,他顿时陷入深沉无梦的完全黑暗。
※ ※ ※ ※ ※ ※ ※
日升日落,叩窗而入的清风冷冷,唤醒了熟睡中的人。
「唔……嗯……」
即使没办法摇头晃脑,他却也嗯嗯唔唔地沉吟良久,最后,下定决心。
「绍怀、绍怀你醒醒。喂!绍怀!」
死了死了,一定又是他那个好弟媳,弄了什么给绍怀吃啊——否则绍怀一向浅眠,怎么会叫不起来呢!十分哀怨的瞪着上方的床幔瞧了好一会、唔、这布料好象还不错。
哎,不对!当务之急是先把绍怀弄醒啊!虽然他很高兴绍怀把他抱得那么紧,可是如果伤口再这样让他多压一会,恐怕他们就真要到阴间才能相会了。
「绍——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与猛烈的胸痛让他几乎弓起身子,幸而天可怜见,在他嘴角渗出血丝的那一刹那,杜绍怀也同时惊醒。
「宁瑄!你醒了?你……」乍见他深邃双眸的狂喜又在见他溢血的唇角时收起,「你等会儿,我去找陆大夫过来!」
强自抑下满心翻腾,他迅速地到隔壁房间唤来风宁琛夫妇。
「大哥!」风宁琛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握住仍断续轻咳的风宁瑄的手,两三日来总是隐忍的担忧终于也化做安心的泪水,簌簌而下。
「咳……我、我没事,别哭了。」
手被握住了没办法去摸弟弟的头,亲情是违背不了的天性,他略为疲惫地扯出一抹笑,被扶起半坐的身子倚上风宁琛的肩,让陆松筠替他诊断。
切过脉、检视过前胸后背的伤,陆松筠紧绷许久的表情总算稍缓。「大致上是没事了,不过可能会有点后遗症。」
「怎样的、咳、怎样的后遗症?」
「就像现在这样,容易犯咳,偶尔可能也会胸痛,我会想办法尽量帮你把症状减到最低,但伤到的内脏没那么容易复原,要想根治恐怕得等上几年。」
「没关系……大难不死、咳,嗯,能这样已经很好了。只是不好意思,拖累了你们。」
「说什么拖累。真要道歉的话……」唔!惊觉自己其实是占了某人的位置,风宁琛这才想到,还是赶紧走人为妙。「留着跟绍怀说吧。」
「呃,绍怀。」在以准备药材为借口而退场的风宁琛夫妇离开之后,风宁瑄小心翼翼地试着出声叫唤。
没反应。
呜,「……」怎么这样明明我才是伤患耶!为什么绍怀都不理我——没让他有机会沉浸在自己罗织的凄怨氛围里,杜绍怀坐到风宁瑄身边,清澄的眼底泛着一抹薄雾。
「咳、咦?」
软凉唇瓣堵住了他的张口欲问,辗转厮磨的唇舌间还尝得到一丝咸。
「不要哭……」在他有退离迹象时,他抬起左手插入他的发际轻按,再一次,唇齿缠绵。
真好,这样都不会想咳嗽……可是怎么好象有点喘不过气?
「不可以吻太久。」
稍稍用力,挣离风宁瑄明明不舒服了却还意犹未尽的魔掌,杜绍怀的脸微现潮红。
「为什么?」
「大夫交代的。」
「什么?松筠跟你说这种、咳、这种事情?」
「你不要逞强。」
「我、咳咳咳,我哪有逞什么强……」
没有理会风宁瑄断断续续的抗议,他轻轻贴上他的颊。「我还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
噤了声,他不无颤动地听着他的誓言。
「从今以后,我们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你那时候中的毒不是应该全身麻痹么?怎么还有气力冲出来?」
「我也不知道,好象是因为听到了你说的话。」
「我说了什么?」
「你说,你爱我。」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