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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页

 

  如果自己也有子嗣,他可会同眼前飘然卓绝的青年一般、双眸里拥有那样澄净透亮的光采?

  分神乃武之大忌。

  杜绍怀发现殷仲舒的眼光虽始终定在他身上,如今却隐隐失焦,仿佛越过这副躯体这副脸容,他可以窥见另一个相似的形貌。

  于是,有机可趁。



  转身垫步、腕花反撩,「梅雪纷飞」疾刺而出,眼见就要突破殷仲舒的防守直取膻中……

  「门主!」即便知晓这是旁人无从置喙的决斗,青龙与白虎堂主仍不自禁地手按兵器,蓄势待发——白梅剑却突然以极不自然的角度斜出,堪堪划过殷仲舒的前襟。「瑄!」剑交左手,杜绍怀一个急跃,便抓住风宁瑄的衣领使劲向后拖去,左腕振振,寒光到处,乍见血红,朱雀堂主的右臂已开了长长一道血口。

  而原本就要覆上风宁瑄口鼻的雪白巾帕,已然碎若残梅。

  「宁瑄,你没事吧?」

  迎上杜绍怀忧虑的眼光,风宁瑄心下清楚,为了自己,杜绍怀已经失了重创殷仲舒的先机。

  他很想笑着叫他别担心,他想催他别误了正事,他想……



  然而胸口蓦然一紧,风宁瑄几乎站不住脚。

  「宁瑄。」

  单手撑持住风宁瑄,杜绍怀心知不妙,但殷仲舒没有多给他喘息的空间。

  负伤的朱雀堂主和穆后霜在门主的示意下退开,青龙与白虎堂主却抢上前阻住风宁琛和陆松筠,姜擎钧和其余少堂主摆明了不愿插手,厅堂中的气氛登时陷入一片诡谲。

  「呵呵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你对这小子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杜绍怀凝视风宁瑄的眼神是一把钥匙,开启了殷仲舒的疯狂。

  阴鹭的笑声与杀意同起,一改先前守势,殷仲舒仗剑直指杜绍怀要害!

  不愿意就这样把风宁瑄抛下,然而殷仲舒本非易与之辈,更何况此刻的全力施为?

  杜绍怀勉强接下三招,避不开的第四剑却拖过腰侧、鲜血横流。

  「绍怀,别管我……」眼前事物渐渐模糊,四肢也愈见无力,但扶在腰际的手劲强大,他知道那是谁,也知道他们都身陷险境。

  「怎么可能不管你。」淡淡的语声没有一丝抖颤,尽管肩头又吃一剑,要护风宁瑄周全的意念却强过所有。催起内劲,他当即便在只攻不守的殷仲舒身上还了一道伤口。

  「为什么不放手?你以为凭左手应付得了我?」

  回剑劈面,墨竹的漆黑弧线中断在横向齐眉的白梅剑刀上。

  「因为,」情势凶险,他本该绝情的眼底却浮上一抹暖暖笑意。「我爱他。」

  因为我爱他……

  杜远衡的脸孔重迭上他的,带笑的唇角认真的口气温柔的神情……

  因为我爱她……

  「那我就成全你们,到黄泉去做同命鸳鸯罢!」

  十分劲道一出,仿佛毕生功力都只为了这一剑,碰到阻碍的剑尖会穿透过去,然后剑身流畅地没入再没入,然后护手会抵上一具躯体,然后……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倒下来的人是谁?

  似乎是忘记了。她唤做什么名姓。

  「宁瑄。」

  那样悲愤狂乱的眼神也是不陌生的。如果要让你用那样的眼神看我,那么我宁愿让你闭上眼。

  一剑,穿心。

  第十章

  滴答、滴答。

  仿佛是漆黑的剑身自行泌出,墨竹剑不停不停地淌着血。剑柄上,有殷仲舒的右手,还有风宁瑄的双手。

  滴答、滴答。

  雪亮的剑身蜿蜒沭目鲜红,涓滴而下的液体很快地就汇成一处小小水洼。白梅剑的剑柄,还牢牢握在杜绍怀手里。

  原来刀剑如此冰冷。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

  而我为什么、到死才发现——涣散的瞳孔应该不能视物,他却觉得眼前满满的、都是师弟的形影。

  「为什么,你爱的是她,不是我呢……?」

  「我没兴趣,听你缅怀我娘。」

  一道血箭自抽起剑身的窟窿中激射而出,曾经蓄满劲道的躯体于今只如风中残叶,颓然后倒。

  你误会了,天大的误会。

  「门主!」如果还能笑,他会苦笑;不过,连自己都是刚刚才弄明白的事情,又要旁人如何去懂?

  「门主!你撑着,我们……」

  「不必了。」睁眼闭眼都是一片黑暗,意识却仍清明。回光返照罢?也好,就交代后事。

  「让他们走。四玉门,交给玄武。」

  这样就行了……一切,都可以结束。而我还能再见你么?

  「朱雀,解药。」

  「玄武,你!」朱雀堂主不敢置信地瞪视姜擎钧,忿声道:「他们是害死门主的人,你还敢跟我要解药?」

  「门主的遗言,你听到了。」

  「娘,给他吧。」穆后霜黯黯地开了口。她终于发现,绝望的神情,一点都不适合在人的脸上出现。

  「给了也没用!」原就只是为了女儿,朱雀叹口气,自怀里摸出一个小瓶。「那种伤。」

  「至少还可以尽人事,听天命。」

  你为什么不好好地让我抱紧你、为什么要冲出去?不是中毒了吗?哪里还来那么大气力从我手里挣开?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因为我没有应承你同生共死的诺言,所以你想吓我、想惩罚我对不对?

  我知道错了,所以求你。求你睁开眼。

  否则我只有跟你一起下黄泉。

  「绍怀?绍怀,你听得见么?」

  「宁琛……」

  视线慢慢从风宁瑄惨白的脸上收回,他强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澎湃心渐次平静。

  「说吧,我在听。」

  「太好了,你还清醒。」风宁琛揉了揉眉心,试图掩盖自己的焦急忧虑。「大哥中的毒不深,只是朱雀堂主给的药得用嗅的,大哥呼吸尚浅,还没能全解。」

  「是么?那那柄剑……」木然地盯着扎实穿透风宁瑄右胸的墨竹,总觉得、好碍眼。

  「还不能拔。」

  陆松筠的语声透着浅浅的疲惫,做完所有能做的紧急处理,剩下的治疗一定得拿到工具和药品才能进行。

  「绍怀,抱着大哥,我们走。」

  ※  ※  ※  ※  ※  ※  ※

  总坛外的月光清冷,对照前几刻的热闹喧阗,如今的静默死寂便更添凄凉。

  曾经叱咤又如何?死后也是黄土一杯,无尽寂寞。

  暂时栖身的客栈房间里,扑鼻的血腥味会让人以为有命案发生。

  事实上也差不多子。

  尽管已经点穴止血,墨竹剑离体的那瞬间,一蓬红雾仍喷洒而出,紧接着的是呕吐似的剧咳,再接着是严重的哮喘。

  「陆大夫,宁瑄有没有救?」

  压着涌血的创口,掌下的温度似乎与液体一同流失,他不禁想,如果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有没有救要看这两个时辰。」陆松筠连眼也不抬,只是淡道:「你少胡思乱想。」

  好在一切的混乱,终于都在陆松筠的妙手下渐趋稳定,伤口缝合后,风宁琛便抵着风宁瑄的后背,同承一脉的内力缓缓注入,顺了原本紊杂的气息。

  而咳血的症头,则在陆松筠斟酌后决定开洞导血的方式下得以纡缓,只是折腾过一天一夜,风宁瑄仍未醒转。

  「绍怀,你休息一下吧,大哥有我顾着就好。」

  「不,我要自己守着他。」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清醒后第一眼就见到风宁瑄的感觉;如今易地而处,他不希望风宁瑄醒来见不到自己。

  叹口气,风宁琛转而递了个茶杯过去:「那你至少喝点水,你身上也还带着伤,别这样折磨自己,要让大哥知道了,他才不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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