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白絮飞见状不禁大为懊恼,这人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嘛!打架不专心也就罢了,只是出言提点竟还能让大哥吃亏,他的实力……
冷汗涔涔,就连素日不离身的蝴蝶箫也非常不识相的看准了时机背叛他,蓦地一滑。「你也该罢手了吧?」
颈边有白梅剑散发的阵阵寒气,他还能说不吗?
见白絮飞已无抵抗之意,杜绍怀便也干脆的撇下他,专注观视风宁瑄的状况,准备随时出手相助。
谁知风宁瑄战到酣畅,气走全身,行到「刺」字诀时一剑递出,却见季檀乐倏然收定身,眼看流霞的最前端就要戮进对手心口,风宁瑄竟突生一丝犹豫。
只是一瞬的差池,却是遂了季檀的意!
这是一场豪赌,筹码是自己的命。
他深知寒梅并非辣手之人,因此他愿意赌,赌这人是否会和寒梅一样。
而他也确实赢了。
当杜绍怀看出不对就要扑前去救时,季檀乐却以更迅速的手法横削流霞的中段,一震之下,流霞剑脱出了风宁瑄的掌握,冰蟾剑直指风宁瑄心窝。
「没想到你有这样的实力。」
就在风宁瑄脑中闪过此命休矣、杜绍怀挟着满身杀气急急逼上的时候,季檀讲了今夜第二句话,还相当顺手地,回剑入鞘。
这下他们可是不无惊诧,风宁瑄更是拢起眉道:「我有没有听错,你这是在称赞我吗?」
「我大哥不是说了,他无意为难你们?」尽管颓丧依旧,但身为季檀乐的代理发言人,白絮飞还是十分恪尽职守:「他纯粹只是想试试这位……呃,请问贵姓大名啊?」
「风宁瑄。」虽然目前的情况十足诡异,但他还是回答了自己的名字。
「对了,反正大哥就是想试试你的实力罢了,没有旁的意思。」
「为什么?」挑起了眉,杜绍怀仍是一身戒备。
「这很难解释耶!」白絮飞状似苦恼地搔了搔头,又觉得还在打的那四人实在有够吵:「二妹!四弟!可以停手了吧!」
「谁理你!」
男女合音远远传来,白絮飞闻言一愣,喃喃自语:「奇迹出现了……他们两个居然有意见相同的时候!」
也罢,就让他们自个儿打去罢。这里还有两个人杀气腾腾的在等着他的说明呢。
「让我这么说好了。我们几个的确都是四玉门各堂的少堂主没错,但讲句老实话,四玉门可不是什么万众一心的地方,单是我们四个,心就都不在四玉门……」
「哈哈,这话要是让咱们爹娘或门主听去了,怕不落个杀无赦的罪名喔。」自嘲似的笑笑,西斜的皎白月色照进眼里,还嫌几分黯淡。
「听说最初的四玉门不是这样的,听说是门主变了,听说他是为了那本劳什子的傲梅谱……总之有很多的听说,但四玉门再怎样都回不到从前那样坦荡荡的意气风发,再怎样……都难以服众。」
「那你们……?」句子是未竟的疑窦,因为连风宁瑄自己都不晓得该要怎么接续这个问句。
「过去的事我们不清楚,然而现在门主的恩怨似乎全系于一人,就是寒梅你。至于我们,再怎么说也是门下人,又是少堂主,除了听命行事还能怎的?可是我们对你从未怀过恶意,这点还希望你能相信。」
对照他们过去的态度,杜绍怀倒的确能接受他们「不怀恶意」的说法,季檀乐一上来就冲着风宁瑄,那比冲着他来更令他感到难以原谅!
因此即使褪去了戾气,兴师问罪的态势却少不了:「既然没有企图,那你们又何必拐弯抹角地来试我们的实力?」
没有回答杜绍怀的问题,白絮飞倒是碎碎地先埋怨起来了:「大哥,都是你,干嘛那么心急的动手,也不等我来说清楚。喏,这下我们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是因为……」好不容易季檀乐终于准备开口,结果四个字之后又是一段不短的沉默,就在白絮飞尴尬地想找些什么来接下他的话尾时,他却又突如其来的说明了自己的意思:「因为我要知道,你们在真正面对四玉门时会是怎样的情形。如果不让你们以为我有敌意,想来你们也不会让我探到底。」
「知道我们的实力,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沉吟好半晌,白絮飞才答道:「我们想知道,你们攻进四玉门会不会有胜算。现在看来倒是有的……大哥在咱们门里的武学造诣可以占第三把交椅,而你……」蝴蝶箫指向风宁瑄,「居然几乎和大哥打成平手。不过你心太软,到四玉门里就真是你死我亡,不狠一点会死得很难看。」
「还有他们——」
大家一同望向数尺外的战场,穆后霜已完全败在醉红剑下,正一脸不甘的瞪着陆松筠;而姜重玄和风宁琛则尚未罢手,只是这种平分秋色的打法,一时半刻恐怕也难以结束。
白絮飞叹了口气,刹那间风宁瑄和杜绍怀竟同时嗅到他身上那一股苍凉。
孤寂的……苍照。
悄悄伸过手去,风宁瑄紧握住杜绍怀的手。
他还想这样牵着他一辈子。
「门主似乎料定了你会来,所以在最近下令要各门派不得为难你,而且你还有这群朋友,要平安杀至最后见到门主应该不是难事。」
「那你们……会回去吗?」风宁瑄忍不住问道。
「当然得回去。」白絮飞说着,还拍了拍身旁季檀乐的肩:「无论如何,我们也有我们的身份,不过下次见面的时候……唉,能避则避,我可没兴趣再和你们兵戎相见。」
该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留在此地也没什么意思……
白絮飞转过身去,直直走向还在奋战中的姜重玄和风宁琛,手中蝴蝶箫觑准了短枪和长剑相接的空隙便是一插,劲力一吐——
「哇呀!二哥你干嘛啊!」兵器脱手,虎口也被震得发麻,姜重玄一边甩手一边跳脚,对白絮飞相当不满。
「你们打了大半夜,不嫌累啊。」
果然,太阳已在不知不觉中露了半个脸。
「我已经把话都和他们说清楚了,可以走人啦。」
目送着四色身影渐行渐远,原本预期的重大威胁居然如此和平收场,再加上方才白絮飞的一席内心话,此刻杜绍怀的感觉只能用五味杂陈来形容。
「你信得过他吗?」
沉缓的问句在耳边轻轻响起,他仿佛听见,又恍若未闻……
信得过吗?信了如何?这表示横亘在他们面前的阻碍会少去一道,还是实力不容小觊的一道;不信又如何?原就做好要与整个四玉门为敌的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抱着这样的决心或许才是好的,江湖,没有侥幸啊。
收拾起无绪的心思,他悠然一笑,侧头望定了情人的眼:「信不信都无所谓,毕竟这是江湖,朝不保夕……你懂吧?」
「懂。我只是在想,如果他们所言属实,日后或许还有机会成为朋友也不一定。认真说起来,除了那泼辣女人,其它三个的人品气度倒是不错的。」
「朋友吗?」眯了风宁瑄一眼,杜绍怀摇头笑道:「你想得也未免太遥远了,与其做这个猜测,不如先想想要是他们仍是敌人的话该怎么办!」
见杜绍怀似乎恢复了日常神采,风宁瑄松了一口气。这些天来,杜绍怀陷入沉思的情况愈来愈频繁,每每像是进入封闭的世界,让他触碰不到、让他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