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伏在风宁瑄胸前,一如攀住浮木的溺水者姿态,任无助的泪水肆虐双颊,蓄意埋藏十五年的情感一经渲泄,便如溃堤的江水般奔流不止。但在风宁瑄的怀里,他仍清楚地感受到——从今而后,他再也不会是一个人……
留给他们两人独处的空间,陆松筠悄然雕去,却在前头找到风宁琛时,毫无预警地哭得他手忙脚乱。
「松筠?你是怎么回事啊?」从认识陆松筠以来,从没见她这么伤心过,风宁琛除了软语劝哄外,却也想不透……明明是在后头替大哥疗伤的啊,怎么一出来哭成这样?
啊!难不成是大哥伤势太重、没得救了?
「松筠,你别顾着哭啊,是不是大哥……」
「不是大哥啦,是绍怀……」虽然收了泪,但她仍闷在风宁琛怀里抽泣着。
「啊?是绍怀受重伤吗?」那更奇怪了,方才他们进来的时候没什么事呀,难道是毒伤?
「宁琛……」
从风宁琛胸前仰起头,一张梨花带泪的姣柔脸庞震得风宁琛怜爱之情大生,难得侠女性情的爱妻也有这般小女人样,这时候就算她叫他上刀山下油锅他都心甘情愿啦!
「我们……帮绍怀一把好不好?」
「当然好!你说什么都好!」
这句话下得豪气干云、气势万千,连陆松筠都不禁一愣——她的言外之意可是要再涉江湖耶,宁琛真的有听懂吗?
不过既然他应承了……陆松筠微微一笑,她有自信,她的锻链可不会比杜绍怀差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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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后,七月十五——
「准备好了么?」
牵着缰绳,杜绍怀和风宁瑄立于风家大宅门口,此去生死未卜,即使早知风宁瑄心意已决,杜绍怀仍不禁轻声探问,一语双关。
而风宁瑄又怎会不解其意?畅然一笑,他点头答道:「都正正经经地拜别父母了,还能说没准备好么?你别想多了,咱们这就走吧!」
在杜绍怀的首肯下,关于这次洞庭湖之行可能的凶险,风宁瑄已向父亲风安泓叙述了梗概,而风安泓虽是略为惊诧,却也未曾阻止。
一来他深谙儿子们的脾性——全像他「一个样儿的,说一不二」,决定了的事情就别巴望有人能说服他们走别条路,这种遗传究竟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一笑置之罢了。再来就是杜绍怀这青年,尽管相处时日不长,他在人前又总是沉静少言,但风安泓仍对他十分欣赏。他自信识人少有差池,更何况他还是他那机警的大儿子推心置腹之人呢。
最后……望着临行前向他二老恭谨拜别的风宁瑄和杜绍怀,风安泓轻轻笑起:心里好玩地忖道:你们这趟旅程,可没有想象中孤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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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奇怪的只有一点……」翻身上马时,风宁瑄喃喃叨念了一句,却没注意到杜绍怀微一凝眉,专注眺向遥远的前方。「为什么琛弟和松筠从两天前就不见人影呢?明晓得我们今天就要出发的啊……」
「来了。」
「啊?什么来了?」
风宁瑄还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地呆呆回问,便见杜绍怀微笑个亦带着一丝疑惑地指向前头隐约可见的两个黑点:「你刚刚还心心念念着的二弟和弟媳妇啊,这会儿不是来了吗?」
果然话音方落,马蹄便愈响愈近,正是风宁琛和陆松筠。
「嘿,我们时间抓得正好嘛!」风宁琛笑嘻嘻地一勒马缰,旋又调了个方向,正是和风宁瑄并肩齐头。「那就出发吧,大哥。」
这下子,可是连杜绍怀都讶异非常了。只见他们俩动都不动地直拿眼瞅着那对夫妇瞧,搞不清楚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看我们还是边走边解释的好,」陆松筠说着便轻叱一声,胯下座骑开始步向前:「别在这儿耽搁了时间。」
看来是没有别的选择了。风宁瑄和杜绍怀对望一眼后,只有策马跟上,听听他们要如何解释。
第七章
「什么!你们要跟我们一起去洞庭湖。」
风宁瑄一听风宁琛的开头第一句话,就巴不得可以跳过去掐他脖子问问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居然说要一起去?以为是游山玩水啊!
风宁琛没料到大哥会动上真火,原本可以顺顺当当讲完的话一下子全缩了回去,呜……没办法,只有求助于他亲爱的妻子了,大哥总不至于连松筠都凶吧!
陆松筠看了看风宁瑄蕴着惊怒的神情,以及杜绍怀沉了几分的脸色,心下明白他们是真心在为他夫妇俩担忧,况且以杜绍怀的个性,多拖一个风宁瑄下水已经够让他难受了,又怎么可能欣然接受他们的「好意」?
不过无妨,她陆松筠何许人也,要一套让他们心服口服的说词还难不倒她…
「大哥,你们别误会了,我和宁琛会跟你们一同前往洞庭湖不过是同道罢了,最后的目的可不一样。」
「你们有什么目的?」
风宁瑄略一挑眉,神情仍未放松。
「大哥,别那么严肃嘛,跟四玉门结仇的又不是只有绍怀,我呢,和四玉门下的玄武堂堂主也有些私人恩怨,不趁这次机会去寻寻他的晦气我可不甘心。如何?这个理由够充分吧?」
「玄武堂主,姜擎钧?你跟他有什么过节?」
玄武堂为四玉门中的执法部门,平时多坐镇四玉门总坛,他没跟姜擎钧打过照面,只听说是个五十来岁的稳重人物,功夫仅次于掌门人殷仲舒……若说陆松筠是和其它三堂有过纠纷,那他还能理解,但玄武堂主?
知道杜绍怀的眼神里透着些许怀疑,陆松筠却不以为忤,只是再开口时,声调已是略沉:
「他伤过我娘。」偏过头去,纤指略点颊上一道几不可见的细小疤痕,「也伤过我。」
陆松筠所指的伤疤虽细微难辨,但大家也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意思——就凭着回春子的名号,却没能将女孩儿家最重视的脸蛋恢复到光滑无瑕,可以想见那伤痕在当初必是重创!
「详细的原因一言难尽,有机会再向你们解释吧。」
洒脱地一甩头、一扬发,爽利身姿落在风宁琛眼底,正是他初初相遇的陆松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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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叱马与爱妻并辔疾驰,又回望后头默然的两人一眼,风宁琛暗自微笑了起来:一定没人想得到,向来平淡度日的风家长子、次子,今天居然会双双为了所爱的人而涉足武林!
「绍怀,你觉得如何?」
风宁瑄知道现下是拿自家兄弟没办法子,然而揣度杜绍怀的心思,却是怎么想都想不出他会有任何理由认同这件事的发生。
「你倒说说我还能如何?」
似笑非笑地回了风宁瑄这么一句,看他十分委屈地垮下脸来,他又忍俊不禁:「别别扭了,老实说我是无奈,但又能怎样呢?即使知道他们是拐弯抹角的想帮我们,但陆大夫所言亦是实情,这点我还看得出来。情况不容我拒绝,我想他们也晓得分寸的。真要怪的话……」
瞅了风宁瑄一眼,他叹口气道:「只能怪我当初怎么没下定决心一走了之,如此也不必累得你们一大家子为我涉险奔波……」
「你说那什么话!」听得杜绍怀竟出此言,风宁瑄只恨自己现在身在马上,否则他不把杜绍怀抓来狠狠修理一顿他就不姓风!至于怎么个修理法……这就还有待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