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可不是旧识啊。”
“我知道,不过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这话跟沿街调戏姑娘的登徒子说的没啥两样。”
“我没有那个意思。”
“呵呵,我知——你看着我作啥?”
从绝艳笑靥中回神,怵言困窘地别过脸。“离休姑娘,关于昨晚之事——”“你我放在心里即可,毋需明说。”
“离休姑娘?”
“你我各为其主就别有太多交涉,免得引来误会,告辞。”放长线求大鱼,这旧把式他离休玩得比谁都精。裙摆旋出半圆,才眨眼,已不顾身后人的叫唤,径自往另一方向走去。“离休姑——”
怵言欲追上前,无奈方才受迫遭欺的父女挡住去路,跪在他面前频频感激。“恩人,多谢恩人相救,小老儿与女儿翠儿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怵言一边想看看能否有幸觅得离休身影,一边又得低头安抚这对父女,两头忙的结果是再抬头已无伊人芳踪。
唉。他无声无息地一叹,目光微黯。
就在此时,地上突闪过的银亮引起他的注意。
那是——? ? ?夜阑人静,打更已过三响,此刻乃长安城门禁之时,除更夫、夜巡的守城护卫外,一般说来,上至百官,下至平民百姓,皆不准在大街上遛达。不过有些地方特别,如勾栏院、赌坊,在暗巷里仍旧张灯做生意;夜巡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伸手拿钱,得过且过。但也有些人可无视这律法,不守这门禁;好比是梁上君子,好比是打探消息的夜行者。德王府后院一道黑影徘徊良久,就在无人巡至的这时纵身上跃翻墙入院。“喝!”一声娇喘骇然发出。“是唔——”
未意料到墙后有人,怵言想也不想便一手勾来此人,一手捂上对方的嘴。“不准出——离休姑娘?”认出怀中人,怵言扯下蒙面布巾,讶然俯视。
是他?听出潜入者声音的离休及时煞住出招的掌式。
“怵言?你怎么又到德王府来?”这家伙来做什么?离休心下暗想。
是来找他,还是来打探当夜行刺宁王的人的消息?
“有事必须到这里来一趟。”
“可是这里门禁森严,到处都是德王爷广纳的死士,要是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到时——”“你为何这么为我担心?”上回是,这回也是,素昧平生,她为什么这么替他担心?为此,他忍不住问出口。
“我担心你是因为——”欲言又止,绝艳的丽颜染上困窘。“没有原因。”为了利用你啊,笨蛋!离休暗自如是想。
然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那是纯粹的娇羞,令怵言束手无策。
他可以冷静坦荡的面对生死关头,却因为不懂情事以致无法应对眼前这羞红了一张俏脸的姑娘,他为难地皱了眉。
“怵言。”
“什么?”
“你还要抱我多久?”离休轻声悄问,提醒他注意现下两人是何姿势,又有多暧昧。急忙松手后退一大步,怵言气喘频频。“失、失礼了。”
“呵呵!”离休忍不住的笑出声。这人武功不亚于他,可是怎么楞头楞脑的,难怪会跟随到宁王那种卑鄙小人而不自知。
真可惜,他徒有一身武艺却没半点脑子。
“你夜探德王府是为了什么?”
“我——”
“嘘。”离休纤指抵上怵言正欲开合解释的嘴,拉他到树丛暗处闪躲。“这里不安全,随我来。”语罢,也不问他答应与否,便将他往自个儿所居的别院拉去。
闪闪躲躲好一会儿,两人才辗转来到别院,进屋后,离休立刻关上门、扣上闩。“这里不常有人来,你可以放心了。”
“你又帮我一次。”明知他是宁王爷的人还帮他。“你我各为其主,为什么要帮我?”“我一介女流不懂什么仇恨对峙,我只知道自己不想见血,不想你受伤。”真心话是:在时机未到之前,要是让人发现宁王的人潜进德王府只会坏他的事,他可不想。“为什么又夜探德王府?”
“那晚我追踪行刺宁王爷的刺客到这里,我想一定是德王府的人前来行刺宁王爷,今夜至此,为的就是查探刺客的行踪。怎料会遇上你,又被你救一回。离休姑娘,我——”“叫我离休便成。”姑娘姑娘的叫,这人也真够拘礼。“我不也直唤你怵言吗?”“话是没错,但——”
“没什么但是,就这样吧。”
离休倩笑轻扬,不知不觉间,怵言也顺从其意地点头同意。
面对那样的笑靥,着实让人无法拒绝这笑的主人所提出的任何要求,哪怕是从她口中说出“要天上的星星”,也会有一伙人甘愿为她攀上天摘星星。
绝美艳丽的面貌,足以造就英雄冢。
“你为何看着我却不说话?”第几回了?老是看着他不说话。离休愈想愈觉得这宁王府的人呆不可言,他这张假脸皮就真的那么好看?
“你——”
“很美。”怵言未说的话,离休代他说了,得来点头回应。
“真的?”
又是一个点头。
“美又如何?再美的人到老时不过是鸡皮鹤发,最终也是黄土再说,祸水红颜,对女子来说,或许相貌平凡,这一生会走得顺遂些。”像他娘如果能长得平凡无奇,也不会无辜横死,他也不会……
“我可以助你离开德王府。”
“你还不死心?”要真离开德王府,那还有戏唱吗?呵!“我待在这里会比外头安全,你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
实在傻得可以了。“在外头,我无法自保啊!一介女流又是这般容貌,你以为能一个人独自在外头讨生活吗?与其这样,不如待在王府,哪怕只是——”末端的话吞回嘴里,不再多说,等着上钩者入瓮追问。
“只是什么?”
“没什么,倒是你,今夜王府不知怎的加派了夜巡人手,你此番夜探要多加小心。”“其实除了打探消息,我来,也是为了找你。”至于何者为重,怵言决定不去多想。讶异染上离休眉梢。“找我?”
他点头,同时伸手在怀中探了探之后握拳向她,随即摊开——一只耳饰躺在粗糙厚实的掌心上,突兀抢眼。
“这是?”离休低头看了好一会儿,再抬头,等着他解释。
“那日你我在东市相遇,你掉在地上的耳饰,另外还有——”莫名的,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还有什么?”
“没什么。”怵言别过脸,为躲开眼前女子的逼视,也为藏住一份浅不可见的困窘难堪。离休动指捏起耳饰看了又看。“你为了还我这耳饰才夜闯德王府?”
“嗯。”
“你可知这样也许会让你丧命?”
“我知道。”
离休黛眉蹙起,困惑地问道:“人皆趋安避危,为何你偏逆道而行,明知危险还是要来?”离休不明白,不懂他冒生命危险只为还自己一只耳饰的用意,更何况这耳饰根本——怵言并未回答,不过一股热气在他不自觉的情况下涌上脑门,染红一张阳刚脸庞,很是好笑。
离休噗哧一笑!“呵呵呵!”亲眼见到一张脸由黑转红,任谁都会觉得有趣。“离休?”不知情的怵言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太傻了,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德、宁二王向来不睦,要是你被发现,难保不会挑起二王的——”话到一半乍停,深感诧异错愕是起因于察觉自己紊乱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