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又睁,眼前的确是自己以为不会再见到的人。
他都已经不说再见,怎么又再见了?
“不请我进去?”其实早待在门外有一阵子的丰仲恺在决定按门铃之后,就已经知道他这动作会为自己带来什么。
可是他必须,至少在有心结婚前,他希望和池千帆之间的秘密关系能再持续下去。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只是单纯的,单纯的希望和他的关系能再维持一段时间。
池千帆收回傻愣的心神,侧开身道:“请进。”为什么知道这里?为什么要来找他?一连串的疑问像泡泡般一个接着一个浮上他的心头,啪啪啦的爆破声吵得他的脑袋瓜嗡嗡作响。
丰仲恺走进套房,视线四处游移,环顾四周,必要的生活用品倒是很齐全,没有多余的摆饰,最多的,还是满桌画具和延伸到地上有关绘画的书籍。
跟住在他屋子里的时候一样。丰仲恺心想,回头露出一口白牙地笑道:“你还是老样子。”
“你说这种话好像跟我很久没见似的。”关上门,跟在他身后的池千帆打开冰箱倒了杯冰镇绿茶给他。“没想过会有客人,我只有一个杯子,你就将就点吧。”
丰仲恺接过,啜了口冰凉。“这里似乎不能发挥你的生活创意。”
“没时间。”池千帆笑着随他的视线巡过自己的住处,的确有点凌乱。“不知道的事情太多,过去关在自己的象牙塔里满脑子只想着留住自然的颜色,现在除了留住自然调和的色彩之外,我也想留下人们瞬间情绪的颜色,忙着进修,倒是忽略了该好好打理环境。”他说着笑着,栗色眼眸闪动诱人的光亮,一种兴致勃勃、生机无限的明亮。
他的眼神很动人。丰仲恺望着那一片无限生机,沉陷的唇角涩然扯开一笑,“我该早想到将你引荐给从事艺廊生意的朋友,这样你就能更早打开你的视界。”
池千帆倒是执不同看法地摇摇头。“我不认为你这么做会对我有所帮助。我也是有傲气的男人,依靠你的影响力发迹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没用,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如果没有那半年的超脱物外,我不会有淡泊的心性,这点你功不可没。”
丰仲恺哼声一笑,“你安慰人的本事和画画一样高明。”才多久不见,池千帆就像经过雕琢的璞玉,发出自身朴实无瑕的光芒,让人无法不受他的吸引。
池千帆大笑出声,“我说的是实话。”
“谢谢你的茶。”丰仲恺将空杯还给他。
接过杯子,池千帆望着空空如也的杯子,终于抬头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江行。”
“江行?你认识他?”
他摇头。“你掉了江行的名片。”从西装口袋取出名片,递给他。
“你只是要还我名片?”拿回名片,池千帆有股想大笑的冲动。“你可以把它丢掉或送回荷风艺廊,何必浪费时间找我?”
“还名片是假。”丰仲恺坦言:“更正的目的是想找你。”
“找我?”俊逸的眉眼含着不解的微笑,其中的复杂酸楚,只有池千帆自己知道。
想找你,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将他在心里努力挖掘掏空,打算掩埋过去的深坑一下子全填平,想藏住什么都变得不可能。
他的努力,反而显得可笑。
想找他?池千帆仔细盯视他的神情,读不出任何讯息,只能凭自己的脑袋去猜测。
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他是个理智而且按照计划一步一步稳健前进的男人,不可能会……
还是……受伤、失望等情绪浮上池千帆俊逸的脸庞。“你放心,过去的事我跟你已经约好谁也不说,你用不着担心我会——”
“不是这样!”丰仲恺连忙打断他的话,扣住他握着杯子的手。“我找你不是为了这种小事!不要误会我,我丰仲恺不至于这么卑劣!”他以为他是什么人?找他是为了警告他?
感受到他的怒气,知道自己误会他,池千帆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多想了,我只是不知道……”呼口重气,他呵笑着轻言:“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费心来找我……你突然的出现吓了我一跳,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为什么找他?
来不及找出可以解释的答案,身体已经先理智一步地收臂拉他倒向自己。
“丰——”
第六章
这一吻,吻醒了许多相处时的记忆,吻醒了更多身体的感觉。
池千帆没有拒绝,双手合作地环上丰仲恺的颈背,不愿说,但真的,他真的想念双手圈住他的感觉、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吻。
想念……这种滋味就像在偶然中翻起过去曾让自己感动莫名的书页,抚触泛黄粗糙的纸面,有种难免的淡淡惆怅哽在心里的同时,又有一股想翻到当初感动自己的那一页再次细读,再次被感动,在感动中怀念品味过去那个被书中内容所感动的自己。
拥吻的两人,借着吻品味怀念着过去。
不是刻意,只是不小心就记下,记下他们已经三个礼拜没有见面。
光是吻并不能满足费心找人的丰仲恺,空出一手熟稔地滑到他的腰间,池千帆总是习惯不把衬衫扎进裤腰里,习惯松松垮垮的穿着的他,总是让他容易探入挑逗。
酥麻的呻吟化进丰仲恺执意封缄的唇里,自腰际窜升的麻痒让池千帆忍不住颤抖,失神地松了手,勾在指间的杯子随即落向地面,发出破碎的声响,也震醒如在梦境中的两个人。
两人都吓了跳,顿住即将燃起燎原大火的局面,彼此视线胶着在对方泛红微肿的唇瓣,陷入沉默。
原本回应他的池千帆先收回手,向后退开,转移视线到丰仲恺脚后的杯子碎片。“我没有其他杯子了。”他开口,打散暧昧的气氛。
“抱歉。”丰仲恺的声音明显可听出曾受欲望洗礼,低哑而深沉。
“抱歉哪件事?”从阳台拿进扫把畚箕收拾残局,池千帆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任何何讯息。“是杯子还是刚才的事?”
“杯子。”很显然,丰仲恺并没有对刚才的意外致歉的打算,墨黑的眼眸收录池千帆的一举一动,直到他站在他面前。
“我不懂。”池千帆朝他困惑地一笑,“关系结束,你跟我最多也只是朋友,男人跟男人的友情里不包含见面就拥吻吧?”
“你也乐在其中。”拇指抚过池千帆降温的唇,丰仲恺皱眉,很不满他的唇失温如此之快。
他的话和亲昵的举动让池千帆涨红了脸。“那只是意外。”发生得太突然,这两个字正好适用,就像那天初犯的错误一样,用“错误”两个字,正好能粉饰太平。“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还不想结束。”
“什么?”他有没有听错?池千帆露出讶异的表情瞪着他。
“跟你的关系,我还不想结束。”
荒谬!池千帆拍开在自己唇线游走的手指,退了两三步。“老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久前才从容不迫地结束彼此的关系,现在竟然又找上门说不想结束!他不懂他,真的不懂向来理智挂帅的丰仲恺现在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我知道。”他说了还不想结束这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关系。
池千帆一手拍上自己的额头。
在他因为离别察觉到自己的感情归向,正庆幸已经毫无瓜葛,用不着背负太多沉重包袱的时候,他出现在自己眼前就算了,打个招呼,当朋友,下回不会再见,一切都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