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求助的叫唤,在庭院中响起。
"师父,我知道你听得见,快出来呀!"谢宁香在园中拚命打转寻找,急得快要哭了。
"别喊了,再唤也没用的。"严纤纤缓缓由木樨林中走出,带著一身馨香,淡淡笑道。
"哼!"谢宁香见到严纤纤,转身要走。
"别走,我特地来告知你一件消息。"严纤纤连忙拉住她。
"什么消息?"她没好气地回话。
"你的婢女,那个叫无双的,"严纤纤轻笑。"正在我们府里作客。"
"你们擒她?"
看见谢宁香满是怒气的脸,严纤纤连忙无辜地摇手。
"哪有那闲工夫呀,是她自个儿找来,说没找著你,谢侍郎便不准她再踏入府邸一步。你可别随便冤枉人。"
"她在哪?"
"呵,别急嘛,中秋过后,你们主仆俩自然能够见面。"
"你们软禁她?卑鄙!"
"何必说得那么难听,她在这儿吃好的、穿好的,我们可没亏待她。"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
"我只是受人之命,忠人之托。"严纤纤摊开双手,无辜说道,那模样竟还有些委屈。
"为什么一定要逼我……"谢宁香一急,眼泪如同断线珍珠般,一颗颗毫无预警地滚落。
严纤纤被她的眼泪吓到,见她气得转身就走,连忙拉住她,收起笑脸正色问道:
"宁香,我不懂,论身世、相貌、武艺、能为,我大哥皆是人中之龙,嫁给他真有这么困难吗?"
看见严纤纤如此认真的表情,她怀愧低语:
"对不起,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很无礼,但只是一接近他,总会有莫名的惧意自心底浮现,嫁给他,我……真的没有办法。"
严纤纤凝望谢宁香又再涌出水雾的泪颜,而后,轻声叹息。
"好吧,本来也只是个权宜之计,我来,是想帮你。"
"帮我?"谢宁香收住眼泪,相当狐疑。
"是啊,我败给你了。"她摊手,仍是无奈。"大哥只叫我在大婚前看好你,可没要我确保你在婚后的行踪。"
"怎么做?"她双眼一亮,照耀在之前的泪珠上,格外灿烂。
"这个,"严纤纤自袖中掏出红色瓷瓶。"花烛之夜,在大哥尚未回房时倒入合卺酒中,你便有机会可以逃走。"
这么干脆?
"这药管用吗?"她无法不怀疑。
"你怀疑我提供的药?"她蹙眉,扁了扁嘴,气闷低嚷:"之前使用'柳台云雨',不也成功瞒过晏神医而使得计谋奏效吗?你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这样说也是啦,以晏大哥的能为,竟然没发现她们在茶中下药,这除了显示药性之好外,也证实纤纤姐识药能力之高。只是有个问题……
"药效多快发作?"
"对大哥而言,两、三杯酒便已足够。"
"既然这药如此管用,那敢问也得喝合卺酒的我呢?"
被她逼视的眼锁住目光,严纤纤反射性回答:
"当然是一样昏迷。"
"呿!"谢宁香料睨她一眼,不屑地转身离开。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严纤纤拉住她,塞给她另一个青色小瓶。"所以你需要解药。记住,务必在饮酒之前服下。"
"为何如此帮我?"看著手上的两个小瓷瓶,她很是疑惑。
"我说过,那只是权宜之计。"
"我该向你道谢,但为何我总有一种落入圈套的感觉?"她眯起俏眸。
"你想太多了,是你的眼泪,让我不得不帮你。"两面不是人,她好哀怨。
"是吗?如果你骗我,我会让你后悔!"谢宁香撂下警告后才转身离开。
"哎呀,恩将仇报,真是辜负我一番心意了。"严纤纤摇头,缓步离去。
高树上的人,将院内所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你不出面?"晏郡平轻问。
"不。"璩若影低头思考,而后抬眼望他。"师兄,你可知擎烈其你交手时,并未尽全力。"
"我知道。"晏郡平苦笑。
两人功力相差悬殊,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若严擎烈真尽全力,他绝无生路。只是他不免疑惑,以严擎烈的年岁而言,怎会有如此深厚的根柢?
"那时因为心绪太乱,无法好好思考,现在则是愈想愈不对。"
"愿闻其详。"
"擎烈心思缜密,不可能没发现纤纤与宁香暗地里的勾当;再者,以他的个性,不是容易让步之人,但在莫离山上,他干脆好言得过於异常。"
"你意思是——他纵容这一切发生?"
"也或许,他才是策动一切的人。"她靠向主干,说出一直以来的疑惑。"擎烈在崖底发现重伤的我之时,便以婚约为救命条件,而明知道'璩若影'这名字是随口应承,他却接受得理所当然,从没问过我的真名。我的名字、我的身份为何,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这么听起来,倒像是寻找替代。"
"我也常这么想。两年来,我与他可以是朋友,亦似兄妹,却从无夫妻间该有的情意。虽说他只对认定为至亲的人展现关怀与保护,但我却总觉得他的温柔并不是针对我。现在,我总算想通。"她折取细枝,以其上之叶轻轻滑过晏郡平俊逸的脸颊。"师兄,当初我们因为宁香像过去的彤儿而注意到她,进而保护她,他当然也可能因同样的理由与我订亲,是不?"
"宁香和严擎烈?"晏郡平蹙眉。
"擎烈向来不提往事,所以我只能私下猜测,而宁香身上与擎烈相似的气息流动,却引起我的怀疑。再说,纤纤虽看似娇弱,心思却相当细腻诡诈,怎会看不出宁香和擎烈之间的不对劲?所以我猜想——即使纤纤不一定知道缘由,也能从擎烈的态度中看出端倪,因此顺水推舟,设了这些局。"
"所以你才决定不插手?"
"将宁香交由擎烈保护,我很安心。"她轻笑。"再说,我们恐怕也插不上手。"
"说的也是。"他握住她调戏的枝叶,缓缓将她拉近。
"现在,只剩下一件事了。"她垂眸低语。
"你指季嬿?"见她点头,他轻笑。"我将药引打入她体内,她只能等著功力褪尽,身躯慢慢衰竭而死,无法再成气候。"
等著功力褪尽,身躯慢慢衰竭而死……这不是比死更为残酷的凌迟吗?
听著他轻描淡写的语调,望著他毫不在意的笑容,她很是惊心。
"师兄,从前的你,不会如此狠绝。"
"师仇时时谨记,无法忘怀,之前不理,原是想等药性蚕食,但她丝毫不知悔悟,一再逼杀宁香,只因怀疑她是你。彤儿,"他将她拥入怀中,叹息道:"你大概不知,师兄很早便爱上了你,恐怕在你还搞不清楚对师兄是依赖还是爱情时,我就已经开始自我欺骗对你只是兄妹之情。"
"师兄……"
"你不知道,季嬿却看得分明,所以她学习你那份依顾、那样惹人怜疼的娇弱,可是她却学不来你的傻气以及不顾一切的付出。而我锺情的对象,任凭如何自我欺骗,自始至终却从没变过。"
"我不懂……"惊喜来的太多,会令她一时接受不来。
"你懂的,"他看著她惊喜、迷惘又有些害怕的神情,笑得好温柔。"当我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忍受季嬿对你的杀意时,便下如此决断。这么做也许狠绝,却远远比不上她的罪愆。彤儿,你怕已不再心慈的师兄吗?"
师兄怎能用如此温柔的表情,说出对他人其实很残忍的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