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喘,你有气喘?”
“对啊,张伯说阳阳一生下来就有气喘,所以要随身携带吸人器。”
“所以刚刚在巷子内你就是犯气喘罗?”丁翼仍是觉得心有余悸,刚刚路晓阳苍白的脸色差点没让他的心跳停止。
“也不是每次都那么严重啦,有时候只是轻轻喘一下,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刚刚是怎么回事?”他非要搞清楚不可。
刚刚是因为阳阳看到翼哥哥的样子好凶,觉得很紧张。加上后来翼哥哥又在抽烟,阳阳一闻到烟味就会犯病,所以才会喘得这么厉害。”
“你这笨蛋!”丁翼突然站起身大吼一声。
晓阳被丁翼一声大吼给吓住了,呆呆地望著他。
“要是我刚刚没发现你,你不是就会死在那个角落里?早在我要抽菸时,你就该跑出来啦!你脑袋里在想什么?自己有病还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翼哥哥……”晓阳低下头来。
“撒娇也没用!”丁翼还是觉得生气,他完全不敢想像假如自己没发现这小东西,后果会是什么。
“翼哥哥……”晓阳的眼中开始众积著泪水。
丁翼叹口气,放下可乐,走过去抱起晓阳一起坐在沙发上。
丁翼放柔了嗓音,“你要知道我是为你好,你自己的身体不好,自己要知道怎样照顾自己。你想,万一刚刚在巷子里那时候没人发现你,而你自己又没办法自救,那该怎么办?”
“翼哥哥……阳阳以后不敢了……你不要生气嘛……”
“好,那你答应我,以后就算没有认识的人在你身边,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必要时要向别人求救,就算他是陌生人。”
不对,万一是坏人呢,丁翼想了一下。
“更正,是好的陌生人……”什么是好的陌生人?
“什么是好的陌生人?”果然,被路晓阳反问了。
“就是像我这种的啦……”愈讲愈心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啊?
“喔……”晓阳似懂非懂。
丁翼见状,赶紧转移话题。
“你刚刚一直提到的张伯又是谁?”瞧路晓阳一直把张伯说的话奉为圣旨似的,让丁翼不禁好奇。
“张伯是我家的管家,阳阳从小就是张伯带大的。张伯对我好好喔,他会跟我玩,说故事给我听,还会买玩具给我喔!”
“那你爸妈呢?”该不会又是一对不负责任的该死父母吧?
“阳阳没有见过妈咪,张伯说,妈眯被上帝带到天上当天使了。虽然阳阳看不到妈咪,可是妈咪在天上看的到阳阳,所以阳阳要乖乖的才不会让妈咪生气。”
路晓阳滔滔不绝地讲著:“张伯也说阳阳的爹地很忙,没有太多时间,所以阳阳见到爹地的时间很少。虽然爹地有点凶,但是,阳阳还是很喜欢爹地;”
“喔……”
“那翼哥哥呢?”晓阳丢了一个问题给丁翼。
丁翼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良久,他回了一句:“我没有亲人”。
严格说起来,丁翼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是个混血儿,他有著比中国人稍淡的发色、栗色眼瞳,深邃的五官,较同年龄孩子高大的身材。
第二章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在孤儿院中,因为他的外表跟其他人不同,加上个性冷漠孤僻,不喜与人太过接近,所以跟其他的院童都是泛泛之交,并无真正的知心好友。
他八岁那一年,孤儿院的地被地主收回,不得已只好将孤儿院解散,院童被分散到其他的孤儿院中。他也不例外,被分派到位于台北的圣心育幼院。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只求自己独立的那天赶快到来。
岂知,上天总爱捉弄世人。
到了圣心不久后,有一天,一对慈眉善目的中年奉妻出现了,他们一看到他就指名要收养他,他也无力反抗,就被带走了。
到了他的新家后,他才发现,这对夫妻竟收养了多达七、八名的孤儿。
原来这对夫妻专门收养孤儿,把他们调教成职业扒手,利用他们的年幼,使路人失去戒心,替他们赚钱。如果不顺从他们,不是被毒打一顿就是挨饿受冻。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四年,逃跑过不少次,总被那对神通广大的可恶夫妻给抓回,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毒打。
一直到他十二岁那年,一天晚上,终于有人受不了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汽油,趁那对夫妻熟睡时,一把火烧了那个家。听说那对夫妻因为来不及逃出而被烧死了,不过他——却都逃出来了。
大家逃出来后就各奔东西,很有默契地谁也没跟谁结伴同行,也许这样才能使他们不再想起那段悲惨的日子。
后来,他一直一个人活著,睡公园、翻垃圾筒他全做过。没有谋生能力的他,只好重操旧业,回老本行当扒手。
今天早上他原本只想扒那女人的钱包。当他慢慢靠近那女人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稍稍迟疑了一下,就被那女人发现他的意图,他只好改用抢的,当街演起了追逐战。
丁翼想,也许他下意识是想被抓的吧。他现在竟是使用他最痛恨的人教他的方法谋生,他恨他自己,所以才犹豫了一下。不然,以他的手法,他本能轻松地得手,不可能被人发现。
丁翼陷入回忆,下意识地,他加重了抱著晓阳的手劲。
“翼,哥哥……好痛……”晓阳挣扎著。
一句哀鸣,拉回丁翼的意识,他松开手,“对不起……”
“没关系。”晓阳对丁翼笑笑。
“翼哥哥在想什么?”
“没什么。”丁翼企图淡淡带过。
晓阳虽年幼,但他的心思很敏锐,他知道丁翼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他在爸爸的脸上也看过这种表情。当爸爸出现这种表情时,爸爸总会转身就走,无视于他的存在。
他不希望丁翼也这样。
半晌,晓阳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他抬起头对著丁翼说。
“翼哥哥……如果你没有家人……那阳阳当你的家人,好不好?”
丰夜下起滂沱大雨。乌云毫不留情地把洁的月亮遮在身后,更示威似地浇下大量的雨水,打得屋顶咚哆作响,沿著屋檐的细缝顺流而下,在透明的窗上形成一张交织的网。
窗内,一个少年睡得极度不安稳,汗从他饱满的额头,顺著太阳穴、稍嫌瘦的脸颊一直流到他的脖子,眼睑正不安地微微颤动著,紧握的双手显示出现他全身的肌肉正处于紧绷的状态。
“他妈的,老子供你吃供你住,叫你干嘛就干嘛,还敢反抗……”
不……
“敢偷跑,我就看你还有多大能耐能逃到哪里……”
谁来救救我……
“老子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顿,你不知道这里是谁当家……”
别打了……我求求你……
“再躲啊,我打死你,哈哈哈……”
“不……”,丁翼气喘嘘嘘地由床上惊坐起身,脸上仍残留著惊慌的表情。
“原采是梦……”
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两年多了,虽然他极力想忘记那段不堪的日子,但是它仍像鬼魅般不时地在梦中惊扰著他。
丁翼伸手抹了抹脸,他转身看看路晓阳是否被他吵醒。
没有,路晓阳像个天使般安详地睡著,嘴角还挂著浅浅的微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美好的梦?
“翼哥哥……如果你没有家人……那阳阳当你的家人,好不好?”
丁翼看著晓阳,想起晚上晓阳跟他说的话,这小家伙可知道这句童言童语,在他的心中泛起了多大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