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池。这样够清楚了吗?我才是池家的人,池金玥那个老女人没有权利把我们家的财产留给别人!」
她感觉到脑中有根神经啪地一下绷断。虽然她只见过姑姑两次,但也不代表她会容许一个陌生人随口诬蔑她的血亲长辈。何况,姑姑毕竟很疼爱她。
她的目光转冷。「有没有权利,不是你说的。这位先生,金玥姑姑去世已经超过半年了,你突然这样冒出来,我也没有办法确认你说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建议你,去找个律师来。台湾是有法律的。」
男人的脸部肌肉抽动,威胁地踏前一步--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露出畏缩的表晴--十根肥短的指头压在柜台上,放低声音:「姓简的,我告诉妳,妳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间『晓梦轩』是我们池家的财产,妳不要想独占!」
敬酒?她不知道他这一整段话下来,有哪一句可以算得上是「敬酒」了。
「这位池先生--如果你真的姓池的话--我还是刚刚那句话,台湾是法治社会,这种事请你去找律师出面。如果真如你所说的,『晓梦轩』不应该由我继承,我会把这里还给应该继承的人,没有二话。」她顿一下。「但是,在事情确定之前,我也不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就乖乖照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的话做。」
他瞪着她,污黄的眼珠几乎要从狭小的眼缝中迸出。「好!妳要上法院是吗?我们就上法院见!池金玥那个老女人,她别以为每件事都可以照她的意思摆布!想都不要想!至于妳,最好识相一点,反正这也不是妳的东西,收到法院通知以后,赶快声明拋弃继承权,否则……等着看吧!」
说完,男人便气势汹汹地转身,打算走出「晓梦轩」。
她叹气。「先生。」
他顿住脚步,回头,表情里尽是掩不住的得意……她想要抓起什么,砸烂他脸上那抹嗯心的笑容。「怎么?妳心虚了?放心,如果妳识相一点,我还会留一点东西给妳。毕竟,池金玥那老女人似乎还挺重视妳这个『亲戚』的。」
「不,你误会了,『池』先生。」她努力挤出一抹干涩的微笑。「我只是想告诉你一点法律常识,现在要办理拋弃继承,已经太晚了。这种事情,听说是有期限的。你应该更早一点来的。」
他的脸烧成火红。「妳--」
她冷冷地看着恼羞成怒的男人,继续说:「还有,下次如果没有律师在场,请你不要再踏进『晓梦轩』一步。否则,我会告你恐吓。」
气急败坏的男人脸色转黑,劈头对她冒出一连串难以入耳的脏话。
她不为所动。「你再不走,我就叫保全来。」
似乎看出她眼中森冷的寒意,男人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然后,像是为了掩饰自己刚刚的怯懦,他更愤怒地诅咒:「贱人!妳跟池金玥都是一样,贱人!你们简家的,都是贱人!爱钱的贱女人!」
说完,他转身气冲冲地走出去,用力摔上门,离开了「晓梦轩」,只留下狂乱作响的风铃声音。
而店铺的主人笔直地站立在柜台后面,手心紧握住挂在胸前的项链,不发一语,脸色比平常更加苍白。
叮叮当当,慢慢地,晃动的风铃转为平静,最后,回复一室死寂。
屋外,雨势倏地转大。哗然的大雨伴随轰隆雷声,从黑暗的天空中落下,惊人的气势,像是要将整个世界淹没一般。
惊蛰。春天来了。
第五章
「池、池家的人?」邓文忠难得地抬高了声音,一脸不可置信。「池、池姐没、没有提过任何池、池家的亲戚啊!」
「没关系的,文忠哥。」她朝紧张的男店员安抚地笑了笑。「我去问过雪君姐了。姑姑虽然是池家的养女,不过很早以前就已经跟池家没有往来,也早就拋弃了池家的财产继承权。『晓梦轩』是姑姑自己的财产,跟池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养女?」胡孟杰沉思地提问:「所以,妳才会跟池姐不同姓吗?」
她随意地点头,继续说:「我的继承权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雪君姐向我保证,姑姑做好了一切必要的手续安排。」
「那么,那个人是谁?」胡孟杰右手抚着下颏,深邃的眼望着她。「他是来做什么?纯粹来闹场的?」
她扮个鬼脸。「我怎么知道?雪君姐说,听我的描述,那个人应该是姑姑池家那边的侄子之类的,大概是这阵子才知道姑姑过世的消息,上个星期好象也到雪君姐的办公室去闹过。」
「池姐跟池家那边,确定没有金钱上的纠葛?」
「雪君姐是这样说的。」她将挑拣完剩下的芙蓉晶放回小箱子里。「姑姑和池家那边,早已经恩断义绝,至少有三、四十年没有往来了。」
「我还是觉得奇怪。」他忍不住皱眉。「他如果没有半点把握,为什么会这么鲁莽地直接找上『晓梦轩』?太愚蠢了。」
「一点也不奇怪。」她用力将箱子盖上,不带感情地反驳:「人为了钱,本来就会做出很多难以置信的蠢事。」
听到她的语气,站在旁边替新商品上卷标的邓文忠眨眨眼睛,慢慢顿下手边的动作,看向发言的年轻女孩,表情似乎有些不安。而原本就一直盯着她的胡孟杰更是瞇细了眼,若有所思。
没有留意另外两个人的反应,她拿起装满水晶的箱子,转身将东西搬回店铺后面的储藏室。
回到柜台,她听见胡孟杰开口,语调干涩:「新羽,妳刚刚那句话,真是充满人生哲理啊。」
她赏他白眼,很清楚他在挖苦自己。「本来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没听过吗?」
他看着她,没有答腔。
她朝他皱皱眉,低头拿起刚刚挑好的粉晶,开始编串水晶手炼。这是她最新的嗜好。没有办法分辨宝石的等级真假--到现在,替货品决定价钱上标的工作,都还是邓文忠的工作--至少她可以从其它方面着手,也算是帮店里贡献一点心力。
「邓哥。」胡孟杰转头,扬高了声音。
「啊、啊?」邓文忠吓一跳,抬头看向发话的男人。「有、有事吗,孟杰?」
「店里你一个人可以吗?」
邓文忠似乎还弄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用意,楞楞地点头。「没、没问题啊,孟杰,你要走了吗?」
他露出牙齿。「我跟新羽要出去散步。」
听到他的话,她猛抬头。「我为什么要跟你出去散步?」
他理所当然地微笑。「因为,新羽,妳要知道:散步是情侣最常一起做的事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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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什么时候变成情侣了?」她顿下脚步,斜睨他,不知道自己是想要笑,或是踹这个厚脸皮的男人一脚。
终于回过神,她发现自己已经被拉出了「晓梦轩」,走在熟悉的僻静巷弄中。
星期天,住宅区里多了几分人的气息,可以听见屋里传来人语交谈,还有各种电视节目声响。
男主角跟着停下脚步,望她一眼,双手勾住牛仔裤的口袋,牙齿很白。「从妳没有出声向邓哥澄清的那一刻开始。」
她决定了,她要踹他一脚,并且马上付诸行动。
他退后一步,轻而易举地闪开。下一个瞬间,她发现自己已经被男人圈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