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言看看汤碗,望望连泓,无声地叹息。
算了,反正已经超过一天三口的量,那再喝多少都无所谓了,喝点酒,正好让他浇熄心头的无明火。
总之,默言边看着钦雷的动作边喝酒,钦雷调情得越快乐,他的酒便喝得越凶。
几个想从默言处下手的小官,见默言始终低头喝闷酒不理人,皆将注意力转到钦雷身上,钦雷也乐得享受美人恩,完全忘记他带默言来此的目的为何。后来钦雷还拿出预先准备好的大叠银票,要小官们轮流跟他行酒今,赢的人可以拿一张走,输的喝一杯酒。
默言见状,闷酒喝得更凶,一杯接着一杯,最后索性整坛酒拿起来灌。
然后,咚的一声,默言倒地不起。
听到不应该出现的声响,钦雷蓦然清醒,他来此地是为了引发默言的嫉妒之心,而非冶游。
可惜,那个应该很嫉妒的人,因为喝得太猛而倒地不起了。
「真是的,不知道我们怜泓坊百日醉的厉害吗?竟然喝得这么猛。」一直站在旁边看好戏的连泓,在看热闹之余不忘下评论。
「百日醉?你拿那玩意儿给他喝?」忙着将默言抱起来的钦雷,可怕地惊叫道。
怜泓坊的百日醉是焰武国里数一数二的名酒,由连泓亲手酿制,味道顺口但后劲很强,一旦醉倒,百日之内都有发酒疯之虞。
连泓耸耸肩,不可置否。
「我又没教你拿那玩意儿出来,你……我可不付银子。」钦雷指着连泓,实在不知道该骂什么。
平日连泓把百日醉当宝,常客上门千求万求才得一坛,今天连泓竟然拿百日醉来灌默言。
「早说了我请。」连泓半点海意也无。
一旁的小官深知连泓心理,个个掩嘴偷笑。
「我怎么知道他这么能喝,连喝了十坛才醉倒,早知如此,我就在百日醉里加迷药,省得浪费我的酒。」连泓喃喃说着。
钦雷瞪了连泓一眼,懒得理会连泓,专心地照顾默言。
他温柔地将默言抱到床上,替默言脱去外衣,让默言可以睡得较舒服,之后,他方替默言盖上被子。
「我带他来,是想让他知道什么叫嫉妒,现在人倒在床上起不来,除了作梦,他什么都不会知道。」一回头,钦雷忍不住对连泓发飘。
虽说他刚刚没注意到默言的情况,自己也有错,但是连泓若不拿百日醉给默言喝,依默言的酒量,不该这么快就醉倒。
连泓扁扁嘴,没理会钦雷的怒气。
「你这个駂儿不在楼下送往迎来,跑到楼上管我闲事干嘛?」钦雷见状,心火更旺,将怒气全发在连泓身上。
「反正我店里卖的是什么,大家都知道,有没有我招待又有什么差别,他们看中人各自带到房里不也一样?」连泓无所谓地说。
钦雷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连泓就是这种个性,明明应该是视财如命、逼良为娼的駂儿,他偏偏什么都不在乎。
「谁知道你想引发的是嫉妒心,我还以为你是想灌醉他,好上下其手享受美人在怀的温存。」连泓撇撇嘴,径自坐到桌边夹菜吃。
「我也这么以为,所以才没阻止他喝。」怜泓坊里最红的小官秦缕,自恃受宠不至于被骂,说了很多人不敢说出口的真心话。
连泓直视着钦雷,脸上仿佛写着:看吧!我说得没错。
「懒得理你们。」钦雷一甩袖,气得七窍生烟。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先生还不是看你们一个有情、一个有意,才会想办法撮合你们,不然你以为先生的百日醉容易得到吗?」秦缕出来缓场面。秦缕因为家贫而被贾进怜泓坊,连泓教他琴棋书画却不逼他接客,所以他称连泓为「先生」,敬连泓为师。
「要你多管闲事。」钦雷口里还在骂,态度倒是缓和不少。
他重新走回床边,看着默言的睡颜。
默言的一头银发披散着,由深色的被褥衬着,看来益发像夜里皎洁的月光。「随便你怎么想,给你一个忠告,你想测试他有心无心很正常,不过小心测到人跑了。」连泓吃了几口后放下筷子,正色道。
钦雷听了连泓的话,望向躺在床上睡得正沉的人儿,目光温暖。
「天涯海角我都找得到他,耗尽今生今世也要得到他。」
床上的默言皱起眉头,像在做恶梦。
「钦雷,讨厌死了。」
不消说,钦雷面上一片死灰,身后的小官们与连泓全笑得快乐,一点同情心也无。
第九章
纵使发作得很慢,终究还是发作了。
在很多方面,默言都很迟钝,有很多别人介意的事他不介意,但是不代表他没感觉。
他喝得酩酊大醉的隔天,在「怜泓坊」睡醒而钦雷不见人影时,默言并没有任何异样。
他乖乖回宫,跟以往一样将「两口半」补满,一样每天至少练上一个时辰的拳法、一个时辰基本功,在正常的时间就寝,绝口不提先前到怜泓坊的事。第二天亦然,第三天除了练功时间比较长外,依然没有异状。
第四天,四更刚到,天地仍让一片黑暗笼罩,值班太监、侍卫瞌睡打得正快乐。
睡得香香甜甜,正梦见跟默言卿卿我我的钦雷床边,出现一名手捧不明物体的人。
那个人瞧钦雷笑得色眯眯,而且还流着口水的脸良久,面上的杀意乍现。他举起捧在手中的盆子,一下子将盆里的东西全倒在钦雷头上。
于是,四更天里,皇帝寝宫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以及熏天臭气。
不知是那个狂妄贼人,竟然将屎尿倒在君王头上。
虽然全宫的人都知道是谁做的,不过最后这件事依然变成悬案。
没办法,皇帝不让人查嘛!
被倒粪的人是他,他不计较就算了,大家也省得麻烦。
花了很长时间,清理完一头一脸的屎尿后,钦雷才发现默言已经不在宫中。要找到默言对钦雷而言不是难事,他想不通的是,在人头上倒粪,默言是学谁的?又是星流教的吗?他真该把他们两个隔离……
***在王爷府西厢房内,星流正在大笑。
「你真的在他头上浇粪?」星流边笑边又问了一次。
他从没想过默言会来这招,更没料到钦雷那个笨蛋会傻到用这种方法去刺激默言。
默言气闷地缩在角落不动,连烛火都没点上,压根儿没力气理会星流。
姑娘家就算了,他知道钦雷其实不爱姑娘,但是那些美少年是怎么回事?什么叫赢了银票一张,输了酒一杯?他灌醉他们图的是什么?
「然后呢,你打算如何?」星流好不容易止住笑,正经地问。
「回昭阳国,一辈子不见他。」默言的气还没消。
「是不错啦!不过实行上有困难。」星流事不关己的说。
默言抬眸瞄向星流,他不了解星流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知道,你一有问题就往我这里跑,你想钦雷不会追过来吗?」「不会!」默言答得斩钉截铁。「他跟那些小官玩都来不及了,哪来的闲工夫理我。」
闻言,星流同情地瞟了窗户一下,他肯定外头有个心急如焚的仁兄。
「可是,他已经在外头了那!」星流无辜地道。
想他这些日子以来,戏耍过钦雷不少次,现下帮他一点点忙是应该的啦﹗闻言,想躲已经来不及的默言,把头一撇,来个眼不见为净。
钦雷一清理完身上的秽物,旋即以最快的速度奔往王爷府,怕来晚一步,便会让这两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丢下,让他一辈子见不着,空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