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少泱倒抽口气,闪电般伸出臂膀,压住她后脑勺,掠夺她的唇。
咸涩的泪交融,柔软的舌交缠,坚硬的齿牙碰撞,唇与唇紧贴、吸吮,两颗原本独立的心从此陷落……
就在这相属的一刻,他们静静领受命运已为他俩决定好的道路──
逃亡与藏匿,永远的。
第八章
一年之后,夏初时分,滇境山区,流涧旁。
哼着歌劳动了半个时辰,成果就是一堆新劈好的柴火。皇甫少泱满意的咧嘴一笑,抓起颈间汗巾揩乾满额满脸的汗水,眯起眼望望日头。
"晌午了,难怪肚子唱起空城计。"他咕哝一声,抛下柴刀,回屋找妻子去。
山风袭来,吹得因这劳动而松散了的发髻更加蓬乱。他随手扒整披垂额前遮挡了视线的几绺发丝,无意间瞥见溪涧中的倒影。
"啧,看这副庄稼汉的模样,还有谁能将你跟笑书生联想在一起?"
隐居山林的生活不可能舒适,食、衣、住、行中没有一样下需亲手去做。于是他晒黑了,五官因辛勤的作活而变得深刻,曾经瘦削的体型转为粗犷,过去穿惯了的儒衫因不实用而压在箱子底,就连昔时贵公子的雍容气质也被朴实所取代。
但他生活得踏实,粗茶淡饭嚼在嘴里自有甘美的韵味。
他喜欢这个弃绝了过往一切的自己。
小屋里,尉迟楠正忙着将锅里的菜粥盛进碗里,听见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心知定是皇甫少泱进屋了,温柔的笑容立刻漾了满脸。
"你回来的还真是巧,我才刚把锅子从灶上提下来呢。"她笑着糗他,"真不知你鼻子是怎样长的,从来都不曾误了吃饭的时刻。"
这是老话题了。皇甫少泱哈哈一笑,在草席上盘膝坐下,双手接过她奉上的草粥,"不是我的鼻子灵光,而是你煮的饭菜香。"
"贫嘴。"她笑骂一声,"哪天我将粥煮糊了,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肉麻话。"
"这可使不得!人是铁,饭是钢啊,没了膳食,教我怎么为你做牛做马?"他故作惊慌的猛摇头,逗得她咯咯直笑,奖赏般在他颊边香一个,哄得他笑得越发痴傻。
这就是幸福。在些微晕开的视野中,他再一次肯定了这个事实。
扒了几口草粥,尉迟楠状似不经意的说:"少泱,我已经将东西雕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你怎不早说?"他抛下碗,几个跨步来到屋中满是木料、雕刀、木屑,以及刻了一半的作品的角落,努力翻找。"东西在哪,我要看看。"
"在这。"她笑得灿烂,一伏身从矮几下取出物件,"我得说这是截至目前为止,最最成功的作品。"
他闻言纵身跃至她身侧,迅速而不失温柔的接过物件,仔细端详,随地去笑他这副猴急模样。
那是只用竹茎雕成的笔筒,第一眼看来平淡,第二眼方知个中神奇:竹茎外壁被薄薄削去,留下的竹皮勾勒出一幅瑞雪迎宾图,积雪、老翁、蹇驴、童子,全都栩栩如生,竹茎留白处的诗文雕工,更是以刀代笔的最佳范例。
皇甫少泱只能啧啧称奇,为尉迟楠能将他绘制的底稿一分不差的复制在竹茎上而佩服得五体投地。
"莫大嫂收到这贺礼,定是要乐翻到天上去了。"最后,他笑着这样说道。
"哼。"尉迟楠不依的瞪了他一眼。
他会意,轻柔的搂近她,抚过她的发,轻吻她的唇,"谢谢你,找最亲爱的阿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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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皇甫少泱做完所有杂事,在溪里洗得一身清爽后,哼着小曲返回有妻子守候,有暖暖被窝的家中。
进了门,看到尉迟楠窝在火盆前不住拨着烧红的炭火,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凑上前去盘膝坐下,顺手将她搂靠在怀里,嗅着她发上的香气,问道:"阿楠,你在烦心什么?"
通常被他这么一问,她就会回过头给他个开朗的笑容,但今晚没有。
皇甫少泱皱起眉头,觉得妻子的反应真真反常,转瞬十七、八个可能的理由闪过脑海。
他正要按部就班一个个去猜时,尉迟楠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半站起身,朝他伸出手,"夜深了,咱们就寝吧。"
夜深沉,只剩最后一点余烬的炭火映得小室一片暗红。尉迟楠翻来覆去睡不好,自然扰得皇甫少泱不得安枕。
"阿楠,别像只虫子似的扭来扭去。"他一把箍住她的腰,紧紧固定在他身上:"到底什么事惹你心烦?"
眼睛一瞄,见她嘴巴弯出"没"的唇形,他手指偷偷钻进她衣里,"快说实话,不然我要呵你痒罗。"
"你讨厌啦!明知人家怕痒,还拿这个威胁人家。"尉迟楠闪电般抽出他的手,气恼的嘟囔,"哼,小人透了!"
皇甫少泱笑嘻嘻的捏捏她的颊,"这哪叫小人,这叫对症下药。"
"哼,什么对症下药?我又不是需你这赤脚大夫来治的'病'!"
尉迟楠佯作发怒的滚落他身,背对着他表示抗议,而他闷笑一声,伸臂搂近她,顺便在她耳后轻啄了一下。
炭火已完全熄灭,夜幕一掩而上,正是适合夫妻耳鬓斯磨的时刻啊。
皇甫少泱感受到腰间蠢动的欲望,一翻身就将尉迟楠压在身下,好整以暇的细细吻着她。
"少泱……"
"什么事?"他漫应了声,不是很注意她究竟在说什么。
"少泱,你还记得我曾问过你的话吗?"
"什么话?"他抚着她细滑的肌肤,存心要诱惑她。
"少泱,你相信死物总有天会变成活物吗?"
明白今晚是没得享受了,皇甫少泱夸张的叹了口气倒回床上。"好端端的提这陈年往事做什么呢?"
"如果我跟你说我好像找到把死物变成活物的方法,你会不会笑我?"
"当然不会。"老实讲,他觉得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娘子最大,碰上雕刻时尤其如此,所以"点头称是"才是最最明智的反应。
"可恶,你根本是在敷衍我。"
喔唷,被发现了。他在她头顶上吐舌头、扮个鬼脸,语气却是十足十的正经,"那你就去试试看嘛,不试,你又怎知道自己想的究竟对不对呢。"
说罢,他再次翻身将她困在身下,轻啄着她的下颚,"好不好啦……I
她轻啐一口,"登徒子。"随即伸手抚进他胸膛。"未来有段时间我可能会花较多时间在雕刻上……"
"没关系,闲暇时我会自个儿打发。"他轻吻着她的耳垂,再也按捺不住,半是凶恶半是温柔的命令道:"现在闭嘴,让我好好吻你。"
被欲望冲昏脑袋的他,根本没心情思考自己到底承诺了什么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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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楠闭关潜心雕刻已有数日,让皇甫少泱饱受爱妻忽视之苦。但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第一,这是他一口答应过的事情,只得咬牙承受:第二,看她这般成竹在胸,他也开始好奇什么是"把死物变成活物的方法"──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就是了。
这日,皇甫少泱盯着心不在焉的妻子吃完煮糊了的早膳,将她塞进充作工坊的竹屋之后,他孤身一人漫步屋前山坡上,伸着懒腰,估算着待会要做些什么事。忽然间,溪涧另一头的人影映入眼廉,教他瞬间僵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