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柳知秦,他不发一语。
“你不是说要为他活下来吗?”
“为他活下来和以生命换取他的未来,有何不同?”
“不同之处,在于他的未来不会有你。”
他的笑容在瞬间退去,只留下苦涩的心情。
是啊,他的未来没有自己的身影,而自己则是没有未来……
“你甘心吗?”
“只要能救他,少邪心甘情愿。”
“是不是天下的有情人都一样傻、一样笨?明知道没有结局,却依旧笑着赔上自己的一生。”就像白少邪、就像卫司月、就像自己……
“你不是知情吗?又为何问我?”
知情?天下有多少人真正知情?
“知秦,你有深爱的人吗?”
“有。”他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很了解那种甘心奉献一切的心情吧?”
“在我尚未了解之前,我的爱早已消失。”所以,他应该不了解。“不提这些了,我们讲些别的吧。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医治司月?”
白少邪自枕边取出一个细长瓷瓶递给他。“你可知道这是何物?”
柳知秦打开木塞闻了闻,随即惊讶的喊道:“你竟然能调配出净竹玉露?”
“我想让司月喝下这瓶净竹玉露。”
“你搞错了吧?你比他更需要这个啊!”
“就算我喝了,也只是浪费我五年的努力罢了;将死之身,净竹玉露亦无用。但司月若喝了它,随即便可好转,体力也可立刻恢复,比起让我浪费掉,给司月喝不是更值得?”
“随你吧,反正我也阻止不了你。”都是顽固的家伙。“你什么时候要让他喝下?”
“再等几天吧!”
“你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他又叹了口气。
白少邪笑看着他,默默不语。难道自己不该高兴吗?司月有救,难道他不该高兴吗?
看着莫咏絮,白少邪心中泛起了一阵奇异的情绪。羡慕、嫉妒、心痛……种种的感觉,好复杂。坐在屋檐上,他心痛难耐。
突然有两个人走向春东园,白少邪连忙隐去气息,静静的注视着那边走边谈话的两人。
“不知司月好点了没?”其中一人担心的道。
是卫旭!
“都是那该死的白少邪害的,若不是为了带他出去透透气,司月也不会变成这样,连你的好儿媳都为了照顾他而消瘦了一大圈。”另一人气愤的说着。
闻言,他心头一紧。
他怎能忘了,是他害司月中毒、中剑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若不是他突然昏倒,司月不会想带他出去;若不是自己的仇人寻上门来,司月不会受伤、不会中毒。他怎能忘了这件事呢?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别说了,当心教人听见。”
“怕什么?反正那白少邪也活不久了,我怕他作啥?”他的奸笑在黑夜中显得更加阴险。
活不久?对了,他快死了,他快要死于邪魅之下。
身体仿佛还记得那毒发时的痛苦。那种痛楚,他现在想起仍余悸犹存;那是一种恨不得立刻死去的感觉。毒发时都已如此痛苦,那死时呢?他死的时候会不会也受尽痛苦?如果会的话,那么他的死状一定很惨吧?
他能够接受自己以这样的方式在司月面前死去吗?不!这样太残忍了,他不能接受。
那他该怎么做呢?
第八章
“柳大哥,少邪大哥好奇怪喔!”
“对啊,他已经发了一天呆了耶,他以前都不会这样的。”莫月疑惑的道。
“放心,少邪大哥没事,他只是在想事情罢了,你们别担心,去读书吧,我去找他聊一聊。”柳知秦为他们合上书房的门,走向白少邪。
柳知秦尚未走近,看似发呆中的白少邪却向他问道:“司月的情况如何?”
“上午醒来过一次,但没多久就又陷入昏睡中。”他老实的回答他。
“是吗?那么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只要再让他喝下这瓶净竹玉露,他很快就能回复成原来的卫司月了。”他淡淡的道。
“你怎么了?感觉怪怪的。”仿佛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我要走了。”
“走?去哪儿?”
“离开卫家堡,去哪儿都好。”白少邪的望着彼方的眼光飘忽而遥远。
“为什么?”
“我没有留在这里的资格。”他眼中写满了愧疚与伤心。
“原来,你还在在意司月受伤的事。”这也难免。“但是,你已经很用心的救回司月,甚至还加快了你毒发的时间、缩短自己的寿命,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又何必离开呢?”
“我一定要走。”他低下了头,淡淡的语气飘散在他化不开的愁绪中,形成强烈的对比。“我绝不能死在这里……”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也对,死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实在是太残酷的一种惩罚。罚了他的心也罚了自己……
“离开这里,你能去哪儿?”
“天大地大,总有少邪容身之处。”其实,离开这里、离开司月后,到哪里又有何差别呢?
“至少告诉我,你会先到哪里去吧。”也许,事情仍有转圜的余地。
“冷月山庄。”
“我知道了。我不会阻止你,想走就走吧,只要你不后悔就行了。何时动身?”他心中已另有一番盘算。
“明天一早。”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柳知秦不再打扰沉思的白少邪,走出房门后,便消失了身影。
白少邪望着手中的瓷瓶,心中千头万绪,脑海里只有昔日与卫司月相聚的情景及柳知秦离去前的提醒。
不后悔……
离开司月,他会后悔吗?死在没有他的地方,他会后悔吗?
摇摇头,甩开心中早已成形的答案,他只有苦笑。后不后悔,已不是他能决定,他能做的只有离去。
永远地离去……
白少邪看着卫司月安详的睡颜,禁不住笑了。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真的好爱、好爱他,简直爱到无法自拔。
将瓷瓶中清香的汁液含入口中,他缓缓地将净竹玉露一小口、一小口的喂入卫司月的口中,让他能够顺利吞下;就这样,他一口一口的将自己调制多年的珍贵药品喂入卫司月体内,化为血肉、体力及生命。
待瓷瓶空了,夜也已过了大半,他早该离去,却怎么也走不开、舍不下。
冰冷的纤指轻轻划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及他的唇,白少邪以手指勾勒着卫司月的面容,将他的一切烙印在心中;或许,也带入棺中。
这一切,是在何时脱序的呢?而自己又是在何时爱上他的呢?也许,早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命运就注定脱序、他就注定会爱上他吧!
只是,结局早已注定如此是悲惨的吗?他很清楚,两个男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更遑论这一切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他并不奢求能一直待在卫司月身旁,就算是待到他厌烦自己也好,至少,不是如此可悲的趁他昏迷不醒时逃离。但他再也无从选择,邪魅之毒已在他元气大损时侵蚀他的身体、蚕食他的生命,他已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死去。他不怕死,只怕以凄惨的死状死在他的眼前。
可是,他真的不想离开。
“司月……”轻唤他的名,白少邪的唇温柔地覆上他的。
“唔……”
他醒了?想不到净竹玉露的功效如此之快。他该尽快离开,不让任何人……尤其是司月发现他离开的事情,但是身体却仿佛定住一般,无法动弹。
“少邪……”好苍白的脸。
“身子感觉如何?”白少邪扶起他的身子,让他斜倚着床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