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绝招嗤之以鼻。「这样太慢了啦!万一贼跑了怎么办?」
「万一被贼砍了怎么办?」梅招弟反问。
现在枪械泛滥,谁晓得看来不起眼的小贼,身上会不会有手榴弹火箭炮。「总之妳给我记好,下次再搞这种飞机,我就给妳死……」
「痛啦!」伤口被夹着棉花的镊子狠戳,梅绝招疼得怒吼。
「还有,」敷药完毕,梅招弟收拾一桌子的瓶瓶罐罐至家庭必备医药箱中,「妳最好搞清楚,我是外科医生,外、科、医、生,所以除非妳被打爆头、脚断成三截还是胸口穿了两个洞,叫我来才会有点用处。」她不爽地捆好医药箱上盖。「这种擦药消毒的事情,拜托随便找个活人就可以,不要浪费我的宝贵时间。」害她牺牲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睡觉时间来干这蠢事。
梅绝招臭着一张脸。「妳以为我爱找妳啊?!」
要不是坚持不让叶家请来的跌打师傅治疗,她也不需要半夜将老大从被窝里挖起来,然后被整整数落了数十分钟、又欠下天大人情。
梅招弟瞄了一眼在另一端为叶君武推拿的师傅。
「妳很难相处喔。」看来明明是个经验老到的好师傅,老四干嘛偏要耍性子?歧视中国传统医疗吗?
「我只是不想跟他们有太多瓜葛……」梅绝招的眼神飘向那群拚命将大哥按在座位上、以便接受治疗的黑道人士,还挣扎着想与他们划清关系。
「来不及了。」梅招弟悲叹,眼尖地注意到那名正在凄厉哀号着的男人,便是上回与梅绝招手牵手的魁梧先生。
原来老四与这人渊源不浅,甚至大半夜地相偕不知道去搞出什么勾当……只是这位叶先生似乎背景复杂,并非寻常善良百姓。不知道以身为人民保母自夸的老三一旦知悉老四交友如此不慎,会有多愤怒?
看来挺有趣的。
梅招弟绽出不怀好意的微笑,倾身拍拍妹妹的肩膀,一副等着看好戏的风凉貌,「好啦,我要回家去了,妳今天就待在这里吧。」
「可是……」
「妳现在这副尊容,怎么跟家里人交代?」梅招弟实时点出问题所在。
梅绝招咽了咽口水,犹如斗败的公鸡般垂下双肩。
老大说得没错,她三更半夜飞车出门,又浑身是伤地返家,再怎么低调,也难逃惊扰全家、遭受连番拷问的下场。更何况老三已经知道她与叶君武相识,难保性子暴烈的老三会不会二话不说就去踢爆人家堂口……
见妹妹突然缄默不语,梅招弟拍拍梅绝招的肩膀。「妳保重啊。对了,妳今天晚上没回家这件事情,我会替妳交代过去的。」
「怎么交代?」梅绝招质疑地挑着一边眉毛。
梅招弟耸肩。
「随便掰一个借口喽,就说妳回学校拿东西之后,在路边遇到同事,相谈甚欢,就一路聊回人家家里了。」她没打算揭穿真相,以免降低乐趣。
「好烂的理由。」谁会相信啊?
「其实我比较想讲另一个版本。」梅招弟避重就轻。如果她略过黑道色彩这个部份,直接告诉家人老四在男人家过夜……相信会引起极大的回响,呵呵呵!
「不跟妳啰嗉,我走了,拜。」梅招弟拎起外套,转身欲走。
「我送妳。」梅绝招一骨碌翻下椅子。
梅招弟一摆手。
「免了,妳又不是女主人。」她回头留下一个贼笑,跨步走向大门口。一名小弟赶紧迎上前去替她开门,她定定注视看来年轻的小伙子半晌,语重心长地将手搭在小弟肩膀上--
「孩子,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好好想想吧。」
话说完,她离开叶家,留下满头问号的小弟兀自呆立。
「妳哥……妳姊姊兼差当传教士吗?」
楚昊谦目送梅招弟跨上重型机车后、呼啸而去的身影,兴味十足地向梅绝招发问。
这位据说是外科医生的梅家大姊一踏进厅里时,他还当她是个俊俏美型美少年,直到梅招弟开口,那略低、却十足女人味的嗓音才打破了他的揣测。
太可惜了。他还以为终于找到一个与他相似、都拥有中性唯美面孔的男人哩。
梅绝招垮着一张脸。
「她对误入歧途的羔羊一向乐于谆谆教诲。」正义感过剩,恐怕是梅家血液里的原罪吧。「你忘了你见过她吗?在叶君武住院的时候。」老大后来曾向她提起在医院里见到她背影一事。
楚昊谦抵着下巴思索老半天,才从脑海里搜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叶君武的主治医师?」那不是个男人吗?
眼见梅绝招点头如捣蒜,楚昊谦张大嘴巴。原来那是个女人!
那医师头发削得极短,话说得少,加上口罩不离脸,不但教人瞧下清面容,更影响到说话的嗓音。与今日遇见的中性美女一比对,的确有诸多相似之处……
「妳的膝盖还痛不痛?」
好不容易熬完令人痛不欲生的治疗,叶君武趁隙插话,面对梅绝招的脸庞里净是真诚的关怀。「我看还是请李师傅再帮妳检查一下骨头……」
「谁跟你讲话啊!」上一秒还平心静气的梅绝招,下一秒霎时血气上涌、杀意波涛万丈。「你这个滥用别人同情心的王八蛋……」
在公园里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叶君武将有杀身之祸,于是毫不犹豫地任他……为所欲为。谁知道这下流胚子居然只是借题发挥,误导她将来救援的帮手当成追兵,然后把她、把她……
她其实不介意他吻她,但也要用点光明磊落的手法吧……等等!她想到哪里去了?
「别这样。」叶君武双手抱胸,一派老成貌。「我会负责的。」只差没坐在床沿抽烟了。
「负责个鬼!」梅绝招粉颊爆红,怒不可遏地嘶声怒吼。
继续在场外观战的楚昊谦,好心指点状况外的师傅厘清剧情--
「李师傅你看,那个就是赤手空拳把阿武打成这样的母老虎,她在发现自己被阿武耍了、亲了之后,足足扁了阿武几十分钟……」
「你给我住口!」梅绝招怒目扫向楚昊谦,后者十分识相地双手一摊,乖乖闭上嘴巴。
「事情都发生了,妳想怎样嘛。来,我们坐着慢慢谈,不要激动,放轻松。」叶君武眼见梅绝招血压持续飘高,当下采取怀柔政策,纡尊降贵地亲自推来一张软沙发,好声好气地哄梅绝招将踩在桌上的腿放下。
「你不要碰我喔!」
梅绝招出声警告,在叶君武诚意十足地举双手投降后,这才停止咆哮,坐到沙发上头歇息。
「你们两位要打要杀我都没意见。」楚昊谦以局外人的身分插嘴,「不过在两位继续吵架之前,阿武,你可以把东西先交给我吗?」
「对耶,我都忘了。」
叶君武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弯腰捞起被塞在椅脚旁的外套,连同里头裹着的东西一并抛过去--
「你瞧瞧,我这回可找着真的了。」
梅绝招不可置信地注视楚昊谦拉开外套拉炼,取出里头盛着的……盆栽!
有没有搞错?!盆栽?
「你大半夜千辛万苦翻墙进学校,只为了一盆盆栽?」梅绝招一手托着额头叹气。他干嘛不直接去抢花市比较快?
楚昊谦瞟瞟梅绝招,唇际漾出一抹神秘的笑。
「妳太单纯了,小姑娘。重点不是这盆花,而是……」
猝不及防地,楚昊谦将陶上盆子狠狠往地上一损,碎片与上壤四散的同时,一包手掌大小、填满白色粉末的袋子就混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