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太多了,姑姑,蝶儿是怕你责备她不成器才躲著您。」母女哪有隔夜仇。
沈月琼一想到女儿就头痛。「要她弹琴不成调,画山成水难入目,一张观音相绣成女钟馗,你说我能不叹气吗?」
她噗哧一笑,是离谱了些。
「要是你我就放心多了,通音律,晓诗书,知进退,不失大家闺秀之仪姿,足堪一堡之母。」这就是她的打算。
「姑姑,您扯远了。」她含羞带怯地抿唇一赧,娇不胜情。
「用不著难为情,姑姑以後就靠你颐养天年了,别让姑姑失望。」不枉她栽培之心。
「可是我的身子骨不佳,恐怕……」难以传承。沈醉雪羞於启齿。
男女之间的情事碍於脸薄,她是欲言又止,吊在口舌间回旋难转。
「甭害躁了,好好调理就成了,只要你抓住他的心,还怕他移情别恋吗?」侄女的美貌她信得过,鲜少有姑娘能与之比美。
「我……唉……」
轻轻吐出一口郁浊之气,羞涩的娇态蓦然一褪,细眉颦成小丘,似有许多愁绪。
自幼入堡至今已有十数载,她对他的情意昭然若揭,人人都抱持著欣然接受的态度,期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共偕鸾凤,成就一番喜事。
只是自始至终他都以一种若即若离的方式对待她,看似有情却无情,叫人捉摸不定他的心意。
胶著的暧昧情况维持著不明状态,不进也不退地蹉跎年少时光,她还有多少青春能这麽耗著,大喜之日似乎遥遥无期。
而他也未曾许下承诺,都是她单方面恋慕著,眼神一直追逐著他昂然身影。
似花归期,春泥以尽。
「姑娘家不好叹息,好福气会遭水灵窃了去,你大可宽心,他绝对是你的。」她不允许有变卦。
绝对太空泛了。「姑姑,您真认为他会娶我吗?」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有我在,我会打点好一切,你只管安心等著当新嫁娘。」最後的一著棋,不能出错。
她在白家堡已经没啥地位了,每月零花不过数十两银子,光是买胭脂花粉都不够开销,她不找个有力靠山来怎麽成!
只要醉雪成为白家堡的当家王母,她还怕招不来风雨吗?到时要金得金,要银得银,珠宝首饰大肆入库,大宴小宴不断,完全掌控在手中。
别说她势利,无夫无子的寡妇总要藏些私房才能确定後半生无虞,女儿出嫁是别人家的媳妇,不可能事亲至孝地接她共享天伦。
所以还是靠自己最稳当,努力攒些银子。
「夫人,沈小姐,渡头到了。」
船夫朗声提醒,於是两人相偕走下船舱,并命侍女准备好行装上岸。
轻轻的碰撞声,船靠了岸。
「醉雪,不管发生什麽事,你要坚信自己才是最适合白家堡的女主人,千万勿受外人影响。」
沈醉雪突生不安的问道:「怎麽了,姑姑,是不是表哥有了别的女人?」
「一时迷惑罢了,你别放在心上,只要讨好震天就能入主白家。」她得先好好建立起侄女的自信心。
「那麽是真的有喽!」一抹哀伤浮上她多愁善感的眼眸。
纤细的身子陡地一抖,宛如无骨柳条般垂立寒风中,上了朱色的唇瓣微失颜色,心中抽痛著。
「逢场作戏当不得真,震天是聪明人,岂会分不清璞玉和劣石,你定稳坐正室之位。」纳个妾无损她的地位。
沈醉雪苦涩地轻咳几声,单薄的身子顿觉得冷,拉拢著披衣步下船板,泥地的实在感带给她些许的勇气,仰起头眺望一片青翠。
或许,她该大胆的跨出一步,去保全那一份迷离不清的真心。
只因爱呀!
白震天的确是聪明人,为了软化心上人的固执,他修书请来八王爷开解,并乘势提亲立誓,绝不三妻四妾享齐人之福。
有道是精诚神佛动,金石亦为之多心。
拗不过众人的连手施压,百般无奈的辛秋橙终於委屈地点了头,大婚定在秋芒日。
原本白震天有意早日迎娶美娇娘,但是八王爷府里喜事一桩接著一桩,好日子难挑,所以一延再延,最後决定在八月。
而现在辛秋橙的身分是白家未来的王母,理所当然地住进晓风居,两人同寝同宿宛如新婚夫妻,没人敢多说一句是非。
除了当事人。
「你有完没完,这麽多衣服我根本穿不著,还有这些珠钗、玉饰、环镯摆了三大箱,你当我是进贡的母猪,非得招摇才像话啊!」
四季衣物十八款,一款七式皆不同花色,貂衣、长袍、绫罗衫件件不缺,绸服纱裙一应俱全,林林总总摆满一屋子,够她一天换穿一件新衣犹有剩,来年仍是新。
更别提一箱箱陆续搬进来的珠宝首饰。
她知道白家堡富可敌国,但是犯不著这麽铺张浪费、钱财可以用於其他地方,不用一口气压死她。
「秋儿,你在咆哮。」白震天闲凉的消遣她一句,一手枕在後脑勺。
「我没有在咆哮……」回音一旋,她脸一臭地收敛喉音。「好吧,我承认声音是大了些,可这全是你逼我变成泼妇。」
「我喜欢你撒泼的模样,美极了。」在他眼中,她无一不美。
不过,他偏爱不著寸褛的她,尤其是在他身下宛转娇吟的媚色。
简直酥人。
辛秋橙无力的抚抚额。「我发现对牛弹琴这句话用在你身上最贴切。」
「你是指我和牛一样忠厚、老实又辛勤耕耘吗?」他大言不惭地自行曲解含意。
「不愧是生意人,反话说来顺口不咬舌,你拖得动重犁吗?」一头嗜血的狡狼。
用牛形容他,牛会觉得遭污蔑,不被尊重。
白震天斜睨她平坦的小腹,「我很努力在播种呀!说不定来年就蹦出个娃儿喊爹。」
「不正经,尽说些令人难堪的话。你应该去巡视名下商号。」最好别来烦她。
起先她会有些难为情,因为他老是不安分地冒出闺房间的私话,磨久了脸皮变厚,她不再那麽在意羞人的话语,有时甚至会回个一、两句。
对付无赖的办法就是心平气和,不要受其影响而左右情绪,否则气死的是自己。
「秋儿娘子,咱们造个大浴池如何,方便……」他眼神轻佻地搂著她呼气,小声地低喃两人的私密。
「满脑子邪恶思想,你只是贪一时新鲜……」她的表情一下子黯了几分。
微怒的白震天施加压力地握紧她的手臂。「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对你的真心诚意。」
「你不是我,你无法感受我那种近乎害怕的恐惧,我不想拥有之後再失去。」她惶惶然地偎在他怀中倾诉。
小时候被亲人遗弃的伤害太强烈了,始终有个阴影存在,她做不到全面的交心。
喜欢他是不容置疑的事,不然她不会甘愿献出处子之身予他。
努力克制懦弱的本质,强迫自己要独立自主,她维持著优雅的外表,凡事做到公正、明理,其实内心深处是渴望有人呵护。
只是,有爱就有伤害,她实在太害怕空虚和寂寞会再度侵袭她脆弱的心防。
因此,她不敢爱人。
「傻秋儿,你不知道我爱你吗?树缠藤,藤缠树,我们生死相缠,永难分离呀!」他爱怜地抚梳著她的发。
「震天,树虽然只有一棵,但藤蔓却有无数,与你纠缠到死的不只是我。」她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
白震天了解她的不安,他解下随身佩带的水龙吟,划破掌心滴血入沁。「它代表我,代表白家堡,如果我负了你就毁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