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息!”博宇暗暗的骂了自己一声,活了二十六年,从京城任官到杭州,也结识不少的梨园名伶、北里艳妓,什么样的美女都不曾令他动心,为什么今天竟对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少女魂牵梦系,萦怀不忘呢?
如果……有那么一天……博宇真想捧着蕴菲的俏脸看个够,看她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他为了她废寝忘食、坐卧不安,“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问她,为什么初见面就躲我?为什么不肯出来陪我吃饭?是存心逗弄,让我为了你心神不宁吗?”
博宇忘我的想了一整夜,直到东方天际晓光初现,才发觉自己竟为蕴菲彻夜未眠。
到家的第一天,博宇迫不及待的就向父亲提出要求,想娶方家表妹蕴菲为妻。
“哦?你见到方家表妹了?”戴研生很诧异,自己的儿子竟会主动表示成亲的念头,“我记得她是叫……”
“蕴菲!”博宇急忙回答,“叫方蕴菲。”
戴研生深深地瞅了爱子一眼,又问:“连名字你都记得这么熟,想必这位表妹很热络的招待你啰?”
“那倒没有。”博宇老实交代了方家的待客情况,并且不无遗憾的说见了蕴菲表妹一面而已。”
“只见一面,就能令你决定要娶她?”戴研生太惊讶了,“嗯,她的样貌大概不错吧?”
博宇还来不及回答,侍立在旁的戴家大总管安三止刻笑着接口,“能让咱家少爷青眼有加,想必是风华绝代的佳人。”
“我想也是!从前她娘在亲戚中就是个出名的美人儿,女儿自然也不差。”戴研生一边随口敷衍,一边却在内心沉吟。他对方学礼和柳韵琴夫妇的家教极有信心,虽然未见蕴菲,相信必是个端庄、秀雅的姑娘,但是自己这个独生儿子,实在纪录不佳。
论外貌的话,博宇自幼就英俊挺拔、神采不凡,加上年纪轻轻便已得意官场,使得他往往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赢得少女们的芳心,也因为如此,养成了博宇风流倜傥的性格,遍历花丛,处处招惹风流,有数不尽的情孽牵缠。
戴研生还记得有一次是大雪隆冬时节,在家裹闷着无聊,博宇就说要请老父去看戏,当时正好有个极有名的戏班子在“庆乐园”中表演,那天演的是“穆柯寨”,故事内容是杨宗保受到部将的怂恿,只身前住山东穆柯寨索取宝物“降龙木”,与寨主的女儿穆桂英发生冲突,对打起来,结果失手被擒,最后却得到穆桂英的芳心,在寨中成亲。
当天扮演女主角的是轰动全国的名伶朱婉芬,长得美艳动人,艺能更是超绝一时,捧她迷她的仕绅名流、王公大臣不计其数,但她偏偏钟情于博宇,本来做父亲的戴研生毫不知情,直到那天和儿子一起看戏,才发觉到台上的朱婉芬和杨宗保演出调情戏时,不停的轻颦浅笑、秋波流转,竟全是往台下的博宇送过来。
更离谱的是散戏之后,戴家父子乘着马车正要离去,朱婉芬的马车居然从后方追了过来,经过戴家的马车边时,说时迟那时快,朱婉芬对着博宇浅浅一笑,丢过来一条手绢,粉红色的手绢浓香芳郁,一头还打了个结,裹头裹着一只羊脂玉雕的小兔,而朱婉芬就是属兔的。
诸如此类的风流韵事,在博宇身上不只发生过一回。
戴研生完全拿儿子没办法,而且儿子做官,免不了在各种风月场合笙歌酬酢,当然也就少不了沾惹情缘,于是他非常积极的想替儿子成亲,以约束他的心,不料博宇却开出条件,成亲的对象不论贵贱和家世,就算是青楼女子亦无妨,但要他本人看得上眼才行,否则就是当今皇帝下诏赐婚,他也宁死不从。
一转眼蹉跎到二十六岁,博宇的亲事始终没有着落。想不到他会只见了蕴菲一面,就说出想娶她为妻的话,做父亲的戴研生听了,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不免有几分欢喜。
“这倒是桩好亲事。”但是戴研生转眼又担心起来,“不过你可要想清楚,蕴菲是你的远房表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跟你平常来往的那些风尘女子不同,你若是真心想娶她,爹自然为你做主;要是你只是一时心动,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
“我是真心的,爹!”博宇听见父亲允婚,十分高兴,“孩子这些年见遇的美女不在少数,无论是大家闺秀或北里名花,实在无人能及蕴菲表妹,有了她,我此生绝不再涉足风月场所,更不会再和别的女子牵扯不清。”
安三总管也帮着说:“少爷说的是!老爷,这许多年,没见过少爷对哪家姑娘如此认真,再说老爷不是一直盼着娶房贤慧儿媳,好早一天抱孙子吗?怎么遇着真正的好姻缘,反倒犹豫起来了?”
“姻缘是好姻缘,可是我就怕博宇还是不改风流成性的毛病,娶了新媳妇也只有三天热度,委屈蕴菲,那我可没脸去见她爹了。”
“爹!你就看定我只是个好色之徒吗?”博宇委屈的抗议着,“过去我是没遇见真正令我动心的人儿,才会逢场作戏,可是蕴菲不同,我一定会好好珍爱她,坦白说,自从见了蕴菲,我眼中就再也容不下其它的女子了。”
“好!既然你对蕴菲是真心的,爹自然不反对这门婚事。”眼见独子终于定下心要娶亲了,戴研生大慰老怀的说,“过些日子,我亲自到方家为你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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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求亲,戴研生亲自前往方家,而且还慎重其事的带了一块极为珍贵的周朝白玉璧,准备等亲眼见过蕴菲,谈妥婚事之后,做为订亲的信物。
不速嘉宾远道而来,惊动了方家全家人,因为虽然是中表至亲,但是彼此身分有如云泥。而看尽世间白眼的方学礼,更加感动,他觉得表兄亲自来看他,不啻是降尊纡贵,让身处穷途末路的他,格外觉得受宠若惊。
虽然事出突然,蕴菲还是很快张罗出四碟瓜子点心,并且让春雨奉上清茶。戴研生四下看看,方家的客厅十分狭小,家具也多半十分陈旧,却收拾得很洁净,这使他对于操持家务的蕴菲有了进一层的好感。
见到方家为了款待他而忙乱成一团,戴研生连忙说:“表弟!你不用忙着招呼我,也不必费心张罗些什么。我只是来看看你们一家大小,略坐一坐,待会儿我请你到外头喝酒,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喔,这也好,这也好。”方学礼自知家裹难以留客,不好意思的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戴研生拿出一份礼物,交给蕴谦,“没什么好东西,只带了两部新版的医书,是给侄儿的见面礼。”之后又用不经意的语气问:“你姊姊呢?”
“在厨房裹。”
方学礼急忙解释,“噢,这是我失礼了,早该让她出来见礼。实在是家务都靠蕴菲,刚才忙着重新烧水泡茶,仪容未肃,不敢见尊长。奉来打算过一会儿,等她换过衣服才出来叩见表伯,我马上叫她出来。”
“不忙,不忙。”戴研生客气的说,“我也没什么事,只是惦念蕴菲,想见见她而已。”
“阿菲!”方学礼转向厨房的方向喊着,“出来给表伯磕头请安。”“表伯不在咱们家裹吃饭,你快去换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