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书信往返间,他和远成律发展出若有似无的情谊,休假日时相约去看电影、唱或者到公园散散步,去海边看夕阳,所有的一切像约定好般的自然。一年多的岁月流逝,改变的只有原本和他一般高的远成律,高了他十公分,自从高过关朝辉后,远成律经常会从背后抱住他磨赠,边说“你好可爱”,边露出牙齿开心笑著。
然后,在退役前夕,关朝辉接到通知。
一张父母于高速公路上车祸双亡的通知。
退役后第一件事,就是帮自己的双亲办葬礼,强忍悲痛的关朝辉在办理丧事的同时,却受到许多衣服和饰品商家的催货单。
原来,和父亲合夥二十年的好友,几个月前利用父亲的名义在外接受大量订单后,和厂里的女会计卷款而逃。
此时,知道关朝辉父母死亡的消息,曾受过他父母帮助的蓝永文赶来参加葬礼,也顺便帮关朝收拾残局。
关朝辉委托蓝永文卖掉工厂和本来他与父母同住的房子,得到的金额连同父母车祸死亡的保险金,在支付所有商家高额赔偿金后,所剩无几。这些过程中,正重考大学的远成律无法帮上任何忙,但是因为他一直陪伴在关朝辉身边,无形中带给关朝辉支持与温暖。
关朝辉十分感动,如果那时远成律向他告白,他大概会毫不犹豫的接受:不过远成律依然没有表示,两人还是维持著朋友情谊。
在蓝永文的介绍下,关朝辉搬到一栋设备不差,房租公道的公寓住,也得到一份简餐店的工作,开始展开新生活。
原以为可以就这样稳定的生活下去。
已经忘记是星期几了,只记得那是个炎热的五月天,轮到休假的关朝辉打开风扇,趴在床上翻著从旧书摊买来的小说。虽然汗水还是不断的流,但是打开冷气又觉得太浪费电,于是仍得过且过的用电风扇取一点凉意。
看到一半,门铃声响起,关朝辉看了看时钟,十一点多,也许是远成律来找他一起吃午餐。他常在K书的空档跑来找他。
难忍喜悦的打开门,笑容却僵在脸上。
远成律的确在门外,按门铃的却是在他身前一对近五十岁的夫妇。他们一开口,手中拿著一叠信,劈头就是一阵叫骂。
“你这个变态!你是怎么诱拐我家儿子的!”
“不要脸!那么多女人你不爱,偏偏要搞什么同性恋!”
“你自己是同性恋就算了,干么不去找其它男人搞,要找上我们家成律!”
“真嗯心!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啊!”
不断的辱骂、怒吼的声音,招来许多看热闹的人们。一些平常和关朝辉打招呼的主妇们听到这些话,不免惊讶的瞪大眼睛。
关朝辉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呆呆的愣在一旁,好一阵子才理解到眼前的两个人是远成律的父母亲。
“我和成律不是……”关朝辉想要辩解,他们之间只是朋友,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然而话一出口,反而令他们更加生气,老妇人把手中的那叠信奋力丢向他。
“成律?成律是你叫的吗!别用你肮脏的声音喊我儿子的名字!”
“没有什么!没有的话,我儿子怎么会写出这么嗯心的信!”
“写给女人也就算了,居然是写给你这个变态!”
关朝辉没有弯下腰去看信,因为那对老夫妇的辱骂声依然断不绝耳,他无法招架。
“你爸妈是怎么教的?居然教出同性恋!”
“他们知道你去勾引男人吗!”
“难道你父母没教过你什么叫做正常什么叫做不正常吗!”
“我看这个变态的父母大概也正常不到哪去!”
自己被骂,关朝辉可以默默忍受,但连毫无关联的父母也被牵扯进来,终于令关朝辉无法容忍的大叫:“这和我父母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什么叫没有关系!”
“如果不是他们教出你这种变态儿子,我的儿于才不会做这种变态的事!”
“是什么父母,居然生出你这种社会败类!”
“真是病态!世界上就是有你们这种人才会那么乱!”
什么莫名其妙的话都骂出来了。关朝辉没有再反驳,事实上,跟这些有成见的人是有理也说不清的:他看了远成律一眼,远成律只是畏缩的低著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句话也没说。
关朝辉很难说明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也许是伤心,又有点难过,还有一丝的谅解。
离去前,那对夫妇撂下一句:“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找我们家儿子,我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怒气冲冲带著从头到尾一直没正眼瞧过关朝辉的远成律走了。
他们离去后,关朝辉拿起地上的信,信封上只有关朝辉的名字和住址,却没有邮票,显然是远成律一直想寄却又没寄出的信。取出信件一看,才发现所有的信都是远成律写给他的热情情书,信内还提到就算他们两个都是男人:他还是深爱着他。
看来这些信是不小心被他父母发现了,才会跑来兴师问罪的吧。
当天晚上,房东夫妻前来向他表示不希望他再住下去,请他能在一个礼拜内搬走。
他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同意。
临走时,关朝辉清楚的听见房东太太低声和房东先生说:“看他长得人模人样的,真没想到是个同性恋……”
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传开的,隔天关朝辉打算重整心情,好好的工作时,一踏进工作的简餐店,老板就告诉他今后不用再来上班,虽然没有说明原由,关朝辉知道原因是因为他是个同性恋。
一时间,关朝辉有些恍惚。
只是爱一个人而已,是一种错误吗?
他还是关朝辉,那个以前他们所认识的关朝辉。
但只是因为他爱上同性,他们就用像是看著病毒的眼光看著他。
发生这件事,无处可去的关朝辉不想麻烦蓝永文,他已经帮了他太多忙了;幸好那阵子省吃简用,留了一笔为数不多但可应急的钱,所以当关朝找到现在这栋租金便宜的公寓后立刻搬进去,并打一通简短的电话告诉蓝永文,他搬家了,电话号码也改了。
几天后蓝永文打电话过来,沉著声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被赶出公寓,工作也被辞了?”
关朝辉感到讶然,后来想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会从其他人口中知道这件事也不足为奇。
只是这样一来,蓝永文也会知道他是个同性恋的事实。
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他很喜欢蓝永文,把他当成哥哥一般的依赖,如果在这时候受到他厌恶的眼神,他怀疑自己能不能承受一连串打击。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蓝永文只是严正告诉他:“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不要怕麻烦我,我会帮你。”
不知道为何蓝永文没有鄙视他,然而他的话对关朝辉而言无疑是种救赎。
事后他才从蓝永文口中听到,他也是个同性恋者。
之后又找了几个工作,但并不顺利。几个月后,经由蓝永文的介绍,他到现在这家蓝永文也在工作的Pub上晚班。
关朝辉虽是同性恋者,但他一直将自己局限在框框里,所以不敢也无法去取得有关同性恋的资料来了解自己。直到在那家店工作后,关朝才算真正了解同性恋,也才知道他并不孤单,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人和他一样。
他们热心的告诉他许多关于同性恋正确的观念与知识;这之中,关朝辉还发现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排斥同性恋,他们的朋友有许多人都是异性恋者,而且真心的祝福他们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