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再不情愿,迪肯也得接受敌人的雪中送炭。
狂奔的马儿在进入林子里后,速度多少放慢了些,可是坐在上头的凌仍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看得人胆战心惊。
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迪肯心急如焚地催促着马儿,一丁点、一丁点儿地缩短两人的差距。「凌!凌,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以为自己一定死走了的黑发少年,听见这熟悉的呼唤声时,扬起了趴在马颈上的脸庞,他抬起恐惧的大眼,往四周望去。「迪肯!迪肯────」
这时,远跟在后的那黑骑骑士,在凌日的眼中跟天神没有什么两样。
「凌,你不要慌,听我说……」
说什么说!还不快点叫这匹该死的笨马停下来!
「你一定要想办法安抚马儿,把缰绳重新拉好,拉住。我和克劳顿会从前后把你的马儿包在其中,你不会有事的。」
说、说得容易!凌日一咬牙,但在这生死瞬间,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他奋力挺起上身,试图把松开的马缰重新捉回来。
就在这时,一根低矮的树枝迎面袭来,啪地打到脑门上。顿时,凌日眼冒金星,头晕目眩,整个人一晃,眼看就要从马背上摔落──
「凌!」
一股强悍的力道环抱住他,紧接着便是落地的冲击,隐约间,凌知道自己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可是「地面」比想象中的柔软多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垫住了他,但是当冲击平息,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失之际,凌也跟着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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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大碍,可以放心了。」
再次恢复意识,凌日先是听到了微弱的说话声,然后才睁开双眼。他瞪着天花板片刻,抬起手碰触一下发疼的额头,发现上面捆着绷带。记忆缓慢地回到脑袋中,还好,捡回一条命了。
「凌,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怎么是克劳顿?他还以为会是迪肯呢!
「我……还好……头有点痛就是了。」不是有点,而是非常。但是男人哭天喊地地叫痛实在太丢脸了。
「你的额头被树枝打伤了,暂时可能有轻微脑震荡的现象,校医已经帮你做好紧急处置缝合。不会留下疤痕的,你放心。」
还管它什么疤痕,能活着就是万幸了。「那个……我记得是迪肯……帮我脱困的……他人呢?」
克劳顿略微抱怨地扬起眉头。「我也有尝试救你啊!虽然慢了那小子一步。」指指病床旁的隔幕说:「他还在外头接受校医的包扎。因为你掉下来的时候,他抱着你一起滚到地上,手肘受了点扭伤,耍固定起来包扎个两天。」
「什么?!」听到这事,凌日急忙想从病床上起身。
「凌,你想干什么?你还得静躺休息!」
「我必须看一下迪肯的伤──」
唰地!隔幕被大力地扯开,迪肯现身在他们面前说:「已经包完了,我没事。凌,你回到床上去!」
这副暴君的口吻还建在,凌日猜想他的伤势应该还好,于是躺回床上说:「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就死定了。」
「你才知道!」迪肯讽刺地扬起唇角。「真该把那个经典画面拍下,让你看看自己的模样。吓得花容失色,净往我的怀抱钻,抱得我都快要断气了。」
这百分百是天大的谎言!凌日瞪了瞪他。「是、是、是!现在你说什么是什么,我不会反驳你的。」
迪肯挑挑眉,得意地笑笑。「你若是一直这么听话,多好。」
可恶,这个得寸进尺的嚣张狂!
「凌,你也太过分了,为什么一直和他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在讲话啊?」克劳顿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插口说:「我好歹也是救你的人之一,你不要冷落我啊!」
对喔,还有这家伙在。「也谢谢你,霍普先生。」
克劳顿双眼放出光彩,跨一步上前,握住凌的双手说:「比起一声道谢,你若肯给我一个吻──」
凌日都还没说话,迪肯已经先动手,把克劳顿的手拨开,说:「你想找死的话,不妨试试看!」
「你这小子,不要破坏我跟凌培养情感!」
「我说你才是没搞清楚状况!凌跟你已经结束了!死缠烂打,难不难看?」
喂、喂!这两个家伙不觉得他们都是一丘之貉,谁也没资格说谁吗?曾几何时,「凌」变成他们的东西啦?凌日莫名其妙地想着。最好笑的是,他们在争的那个「凌」,根本不在这儿好不好?
不愿纷争再扩大下去,凌日只好说:「你们两位都是我的恩人,非常感谢,这样可以了吧?这场意外,没有你们的帮忙,我一个人绝对会死得很难看的,我真的很感激你们。」
「……你能确定这是意外吗?」迪肯突然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学校里有人想对我的凌不利?是谁那么大胆子?告诉我!」克劳顿不明就里,先发了火再说。
凌日的脸色跟着一沉。「不会吧?那些人……无论再怎么说这是游戏……也太过火了点吧!弄个不好,我可能非死即残啊!」
「游戏的目的是好玩。看你在马背上手忙脚乱,想必『很好玩』吧?」
咬牙切齿地,迪肯起眼睛再问:「你仔细想想,当时波尼失控的过程,没有什么状况发生吗?波尼是匹很活泼的马儿没错,但是校方挑选马儿都很仔细,不会挑到脾气暴躁的狂马让学生们骑乘的。」
「这倒是。」克劳顿也点头说:「我在授课前,检视过马厩中的所有马儿,每一匹都相当老成持重,受过良好训练。即使再活泼,也不至于不听指挥。」
竭尽力气皱眉苦思,凌日想到那时候有人说了句话──「我刚上马没多久,有个人撞了我一下,跟着波尼就失控了!」
「要是再在马儿身上找到马刺的伤口,那就更错不了了。一定是暗棋会!」迪肯脸色变冷变硬。「这样你该受到教训了吧?不要再做任何树大招风的事了,像是故意放话向他们挑衅之类的事,绝对不耍再做了!」
凌日打了个寒颤。「那些人……知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根本是藉游戏之名的杀戮?万一有人因此而死了,他们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那只是游戏中发生的意外事故,能怎么办呢?任何游戏都有风险的,不是吗?」
迪肯轻易地推敲出那些人的心态,说:「我早告诉过你,对那些败类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因为他们不曾体验,也不曾理解过生命的重量。他们在这座被保护周到的城堡内建造了自己的一套理论哲学,而那不必非和外界一样不可。」
凌日真正的生气了。他动怒了。
这已经不是浅薄的、什么赢或输的面子问题,也非关什么被戏弄的自尊问题了,而是价值观的问题!生命,是不可以拿来当成游戏的!这些人所抱持的价值观,简直令人发指!
要是没有人教训、教训他们,凌日晓得日后依然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抱歉,你们刚刚提到的暗棋会,怎么了吗?」唯独被排挤在外的克劳顿,扬起眉头说:「为什么负责惩罚的暗棋会,会与凌的伤扯上关系?暗棋会的成员,依照规定只能进行一对一的惩罚,这并非一对一啊!」
凌日诧异地张大嘴。「你也知道暗棋会?」
「我可是这所学校的校友,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还曾经是暗棋会的干部呢!」克劳顿举起一指说:「虽然这是秘密,但往日的暗棋会,可是相当活跃而有权威的棋会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