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俞骥!话说得沧桑凄凉。素练不禁心头一揪,天生的慈悲心又汩汩不停。
车子约莫十几分钟的光景,便开进了市镇里,对俞骥而言,这的确是崭新的体验,因为三十六岁的他,是很少大清早出外吃早点,而且还是素练特别推荐的油条、酱菜、白稀饭等中式口味。
“你都吃这些吗?”俞骥看着眼前的清粥小菜。
“常常,”素练吹着碗内的热稀饭,“我喜欢清淡的食物,让你的肠胃吃得饱又没有负担。”
“是吗?”一向是西式口味的俞骥心里是不敢恭维,但又不想坏了她的一片心意,因此只得顺着她,喝了粥配着酱瓜。
最俊,俞嗅总共吃了三碗粥才被素练拖着走!
“一定是刚才运动遇后的关系。”俞骥被自己的食量给吓了一跳。
但,那清粥喝起来真是爽口,连各式小菜都不油不腻,和西式的奶油、乳酪等是完全不同的享受。
吃饱的俞骥显得轻松而满足。
“哈啾——”素练冷不防地打了一记喷嚏。
“唉呀!忘了我们衣服还是湿的呢!”俞骥有些担心地看着素练,忽而想起什么似地拉着她,走向对街的一家小服饰店。
“先生、太太,看看喔!一套才三百九。”服饰店里的中年妇女热切地招呼着。“我不是太太啦——”素练有点困窘。
“没关系,我这里也有卖情人装啦!百分之百纯棉的喔!”
“拿最好的两套过来。”俞骥开口吩咐着。
“这——可以吗?”俞骥接过老板娘手中的衣服,征询着素练的意见。
“这套质料真的很好,款式也大方,不过价钱就不只是三百九而已,一分钱一分货嘛。”
没一会儿的工夫,俞骥和素练都换上同色同款的白底绣蓝样的运动套装。
“哇!真是郎才女貌,有夫妻脸哟!”老板娘为自己轻易卖出的高级衣服加点惊叹!
“多少钱?有没有刷卡?”俞骥掏出皮夹。
“刷卡?!?!先生,我们这乡下地方没有刷卡啦!何况才一千多块而已!”老板娘为难地解释着。
“才一千多块引这两套总共才——”
抽出两张钞票,俞骥要老板娘别找了,便拉着素练匆匆地离开了。
“有什么不对吗?”素练奇怪地问道。
“真是抱歉!没买到好一点的衣服让你穿上。”就俞骥的感觉是没面子加三级,光是他西装上的一颗袖扣都不止一千多块了,更何况是买来送女孩子的东西?连他不甚喜欢的邢雪莉,他都可以阔气地买套珠宝炼子送给她,而今天他却送了一套廉价的衣裳给特别的她,俞骥有说不出的沮丧。
“不会呀!我觉得挺好的。”素练摸着身上的衣料笑着。
“改天,我再送你一副欧洲新款的项炼。”
“为什么?!”
“感谢你陪我吃早餐哪!”
“哦——”素练笑得眯起眼睛,“你这个人真是计较,哪有朋友间还礼数这么隆重周到,再说,你送我项炼做什么?我可是一黠兴趣都没有。”
“这世上哪有不爱珠宝的女人引”俞骥不相信地瞅了素练一眼。
“这世上还有很多你无法用钱衡量的东西呢!”素练看着她,以温厚宽容的眼光。“是吗?例如——”
“例如,快乐、爱情。”
素练的话,一直到深夜时分还刺痛着俞骥的心。
快乐是什么?爱情又是什么?他空有几百亿的身价却始终没有看过这些抽象的真实面目。
直到今天,那一场水漂儿之战、那一口清淡的粥品、甚至让他丢脸的那套廉价运动衣,在在都给了他前所未有的触动与兴奋。但,怎么可能引收买他的不该是这些不起眼的东西。
那又是什么?俞骥还是没有勇气承认,这一切全是因为有着素练的精神在那里。
俞家的宴会是二天举办一次,因此,素练并没有太多闲暇时间可以自行支配。
同俞骥出游的隔天,素练便又回到了度假村内,准备着另一场的派对。只是此刻的她,心事更多了。
“怎么不多休息一天?不是明晚才需要这些吗?”俞骥不知何时走到厅内,低沉的嗓音中有着难得出现的温柔。
“是你?!”素练的沉思倏地打散一地,没个注意竟被手上玫瑰的刺扎得跳了起来,“哎呀——”
“有没有怎样?!”俞骥一惊,立刻蹲下去抓住她的手指瞧个仔细。
“不要紧,我习惯了。”在俞骥握着她的那一刻,素练的手竟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都流血了,怎么会不要紧?!”俞骥感觉到这刺似乎是扎进他的心,“不要搞这些东西了,管它什么鬼派对。”
“我不能临阵退缩呀!”素练说着。
“放心!你不必赔偿违约金,这一切我替你担待就行了。”俞骥还是习惯地先想到这个层面。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
素练轻轻地抽出让俞骥握着的手,有些心虚、有些落寞地望着前方的玫瑰花丛,说:“因为——我们是朋友,我希望能为你尽点心意。”
沉寂的空气中,仅听得见彼此的呼吸。不知是感动,还是另有隐情,俞骥的神情中有看不懂的迷离。
“你希望——我能在你亲手布置的鲜花下,找到妻子?”他的语气沉稳平静。
“嗯——”素练点头代替了回答。
是吗?这真是我希望的吗?素练不敢多想,只更以忙碌的动作来掩饰心中莫名的感伤。俞骥沉默了半晌,才恢复自然的情绪说着:“我来帮你吧!”
就这样,两人便默默地摘着前天晚上的玫瑰花,其中有的盛开、有的却已渐自凋零。“同样是花,却是不同际遇。”素练把枯萎的丢进垃圾袋,把新鲜的重新包装起来,准备放置在饭店的各个角落。
“不是不同,只是早晚而已。”俞骥的话说得更惨淡。
“要不要留一束在房间里?”素练递着最茂盛美丽的一束黄玫瑰到俞骥的眼前。
“你不知道黄玫瑰是代表着分离吗?”俞骥接了过来,心中若有所思地问着。
“是啊!分离——”素练双眼迷蒙地看着俞骥,“我希望你真能和你心底的忧伤永远分离。”
“我这是千年老垢,没那么容易。”俞骥又是那似笑非笑地嘲弄神情,然后便不再多言地转身离去。
“是啊!一束黄色玫瑰怎会敌得过芙影留给他的伤痕呢?”拈着花办的手背,滴落了一颗素练心疼的泪。
这一夜,俞骥又失眠了。
他又再次伫立在可远眺芙蓉坊的窗前,“我该把你放在哪里?”他喃喃自语着。
她不是邢雪莉、也不是汪燕妮,她不要她们追求的身分地位,也不屑她们觊觎的财富权势,凡是他俞骥给得起的,她全不看在眼里。
更难堪的是——她仅仅要求的,却是万贯家财的他送不起、扛不动的东西。
他没有她要的爱情,他达不到她渴望的真心,最重要的是他承受不了她可能对他失望的背离。
俞骥发现自己像块玻璃,在素练温婉率性的笑容中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怕是一个闪失碎成残片一地,届时,竟是自己在素练心目中的地位破碎,而这是一向孤傲不羁的他,不可思议的转变。
度假村内的派对仍以一星期两次的频率持续着,而离一个月的期限只剩两个星期了。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从两个星期前的那天清晨起,素练和俞骥便有默契地“经常”碰在一起,然后顺便爬山慢跑、溪边徜徉,接着又上小镇填饱肚子、逛逛市场。谁都没有说出约定,但谁都没有错失过清晨的这段“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