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是妳?为什么要骗我?妳让我绕了一圈,伤得好深、痛得好苦……
谧蓝脑中一遍一遍回荡着易轲的话,话中的意思,是否如同阿光解释的一样?
「为什么老是要用道德的框框把自己围死?」阿光的声音更加感慨,「这么多年来我们像两条并行线,明明并肩扶持,却始终有一条跨不过的鸿沟。我知道妳爱上易轲并不是因为妳以为自己是靖蓝,妳是用一颗没有记忆、没有包袱、最纯净的心去爱他。」
阿光抽了两张面纸递给她,苦笑着说:「妳也许该感谢靖蓝,要不是她这一阵瞎搅,就算易轲直接追求那个叫于谧蓝的女人,我想,妳大概会眼观鼻、鼻观心,悍然拒绝一切的诱惑吧!」
谧蓝的心复杂万分,有一些惊愕,有一些抽痛,阿光怎能如此了解她?又如此的宽宏谅解?
「谢谢你,阿光,」谧蓝拭掉泪,勉强挤出微笑,「这些年来谢谢你了,你是个好男人,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适合你的女人。」
「也许吧!」阿光淡淡一笑,在经历过靖蓝与谧蓝两姊妹截然不同的两段感情后,他怀疑还有哪个女人能站上他的心?「真相大白了,花是花、雾是雾,妳可以回到易轲身边,光明正大,不用歉疚。」
是这样就好了!谧蓝凄然的想,若真这样,不又只是绕了一圈回到原点吗?她依然接收了靖蓝的男人,依然得和靖蓝形同陌路,而这正是她心头最痛的伤疤……
再怎么不对,靖蓝仍是她的双生姊姊,她又怎么忍心躲在自己的幸福里,继续放她一人孤孤单单、跌跌撞撞的走自己的旅程?
第七章
既知是错误的缘分,再强留也没意义;既知是留不住的人,就算是对的人,也只能任由她的离去。
黄浦江的夜色还是一样的美丽。古老的记忆遗迹,随时创造新的面貌;现代化的建设高楼,不断展现傲人的企图心。这城市像只振翅待飞的凤凰,随时展翅炫耀她的英姿与艳色。
M餐厅现在成了易轲晚上最常来打时间的地方。他常常什么事也不做,就是坐着抽烟,望着灯火与江水发呆。
他的晚餐送来好久了,可是易轲一口也没动。他大概点过这餐厅里的每一道餐点,却不记得自己吃过什么?
他也不记得谧蓝来时吃了什么东西,大概气氛太美、记忆太美,连带其它的也不重要了!
如今他后悔当初没有多带谧蓝走走逛逛,至少这样他就能多几个地方寻觅回忆……
只是空留回忆又有什么用?
家里到处是她的回忆,厨房里、花园里、书房里……她的身影无所不在;他的肩上、他的手背上,谧蓝印刻的齿痕依旧刺痛鲜明;而他的掌心中,也仍然残留着泪水的温度……
谧蓝走了多久呢?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个世纪?
他们走了两天,易轲才有勇气再踏入卧房,房里的摆设依旧,那被她随意挂在靖蓝照片上的布幔,仍然忠实的守候原处;还有床头柜上,她没看完的《红楼梦》……
这一切都让易轲有种错觉,彷佛空间的主人不过暂时离开--一如她那迷糊的个性,老是事情做到一半,等会儿就会回来继续看她最爱的书……
他的脚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从柜子上拿起发黄且颇有年代的书,这时他终于注意到柜子上还有一个方形的黑丝绒盒子,易轲木然的打开,璀璨的蓝白光线映入他的眼中。
就是这条始作俑者的项链,易轲激动的握住它,这冰冷而没有感情的石头。如今他所爱的人不在了,他曾经拥有的快乐灰飞烟灭,他还要这条项链做什么?
他不假思索抓住项链就往床尾那面墙丢去,沉重的宝石重重的撞击墙上,随即摔落地面,如一颗一颗殒落的星四处飞散。
遮住照片的布幔受到冲击滑落下来,露出那张既似靖蓝又似谧蓝的脸庞……
「啊--」易轲放声大叫,冲上前扯下如梦如幻的婚纱照,发狂似的朝地上猛砸,木屑飞削过脸颊,划出深刻的血痕,但易轲一点感觉也没有。
砸完了框,他又去撕相片,只是这张仿油画的材质太坚韧,易轲就算使尽力气也撕不碎它。
这时有个脚步声踏过满地碎片,温柔的接过相片,略带哽咽的声音慈祥的阻止他,「别这样,真看不惯,就全拿出去烧吧!何必伤害自己呢?」
宝姨将易轲带到床边坐下,抽了面纸心疼的替他按压伤口。一直没出声的魏叔已经自动的拆下墙上的照片,一幅一幅拿到外头去。
易轲静静的任由宝姨替他上药,伤口很深,但他却一点疼痛感也没有;也许他和谧蓝说的一样,他的灵魂已经走远,只剩下残喘的躯体……
「帮我一个忙,宝姨,」易轲的声音空洞平板,「帮我把这房里所有的东西销毁。」
他不要假想谧蓝会回来,他不要像以前等待靖蓝回头一样,再怀抱一个不切实际的希望。
如果卢微光可以为爱而包容,那么他易轲又为什么不能为爱而成全?
只是啊……成全这两个字,为什么令他每每一想起来,就如一条丝线悬着心,明明脆弱,却迟迟切割不断呢?
正当易轲把目光从远处的东方明珠塔移回眼前,却发现有一个人不知何时坐到他身旁的座位了。
明亮的笑容、飞扬的神采,和他一相比,易轲觉得自己似乎未老先衰了!
「你还记得我吗,易轲?我是卢微光阿光。」
怎么可能忘记!就是这个男人,他带走了他的前妻和他心爱的女人。
易轲不愿在情敌面前泄漏心事,只用平板没感情的声音回答:「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上海?」
「来工作,采访一些在上海的台湾人。」阿光笑得真诚,漂亮的脸庞散发着无邪的光亮。「怎样?要不要破例接受我的访问啊?」
「我又不是台湾人。」
「我可以替你开专题,听说你是很多台商的幕后金主?」看到易轲的表情,他马上识趣的转变话题,「算了,不为难你。最近好不好?」
「无趣。」易轲简单坦白的回答,但面容一敛,迟疑的问:「她们……好不好?」
阿光会意的笑了,「还不错吧!李恩的死,判定是意外,所以靖蓝没有刑事责任,只需要强制勒戒。她的进展不错,提前从勒戒所出来了,正在努力重新过新生活;至于谧蓝……一个人的生活过得还不太坏。」
易轲震惊的瞪大眼睛,急切的问:「什么意思?」
阿光笑一笑,耸耸肩,「我跟她分手了,是她自己提的,她说她依赖我太久了,应该放彼此都自由;不过我们还是好朋友,她和靖蓝开了一家咖啡厅,在台北南京东路的巷子里,我和曜芳都是股东,所以常常到那里混。就是她跟我说如果口袋麦克麦克……嗯,就是预算够的意思,到上海一定要来M餐厅。这里有绝佳的氛围跟景观,可是真正问她吃些什么,她却说不出来;我想,只要景观好、气氛好,吃什么好象都不重要了。」
阿光这些话隐藏什么含义?易轲神情恍惚,努力思索话中的含义。谧蓝那么坚决要回去,可是却没打算和阿光长相厮守,反而主动提出分手……
既然如此,当初为何又非走不可?
阿光歪头想了一下,掏出皮夹,翻出一张名片夹在指缝中。「本来想借机勒索你,让你答应我的访问,想想还是不要这么卑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