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很危险。”
“纳森对‘广海盟’绝对忠诚,不会伤害我。”她所认识的汪怀玮,从不曾用这么紧绷的声音说话。
“你好像很相信他。”他似是喃喃自语,“他知道你今晚要来这里,我却不知道。”
“你不必知道啊。”一句很伤人、她却没有察觉的话就这么脱口溜出,“这与你无关。”
“说得也是,这与我无关。对你来说,我……大概是个麻烦吧。”他虽然在笑,却笑得很苦涩,“像个傻瓜一样跑来找你,结果却越帮越忙。”
“不是那样的,要不是有你在,我可能会在这里面发疯的。只是,这是我的事情,太复杂、太危险了,我不想让你涉入。”
“原来你宁愿和别人分享危险,也不愿意跟我分享啊。”开玩笑的语气,却有著似假似真的酸味,教她微微心惊。
这时,车子突然打滑,一阵刺耳的煞车声后,随之响起的是男人的惊叫声、枪声,十几秒后又归于寂静。
又发生什么事了?两人屏息不动。外头一点声音都没有,然后传来了脚步声、钥匙叮当声,“喀”轻响,后车厢开了。
汪怀玮抬起头,便看见金发之下的俊美脸庞正对著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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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出去?”正在看报的邢政德抬头。
“去隔壁而己,和汪笙约好要一起烤蛋糕。”邢双芸将几本食谱放进袋子里。
“喏,顺便把这个带去。”李秀慧递了一袋麻糬给她,“怀玮应该喜欢吃吧。还有,这些是我昨天包的粽子,带几颗过去给怀玮吃,还有这些水果──”
“太多了吧?”继母的过度热切让邢双芸有些不自在,又不好拒绝。
“他不是受了伤吗?多补一补也是应该的,再说,还是为了你──”见大女儿神色尴尬,李秀慧会心一笑,适时打住。“他这两天还好吧?”
邢双芸点头。
“以后别那么晚出去。幸好这次只是受了点小伤,要是在没人的地方被车撞昏了,该怎么办?”虽然语带责备,邢政德嘴角却仁一丝笑意,递出一罐伤药,“这是爸跟叔叔拿来的药,治瘀伤很有效,带一罐给他吧。”
“知道了。”她低头接过药,放进袋子里。“那我过去了。”
校庆那晚,邢家大小姐从舞台上消失,汪家长子也不见人影,后来却相偕回家,不免惹人胡思乱想。她与汪怀玮商量过,对家人口径一致,只说那晚一起去找一位同学,路上出了点小车祸,所以两人受了点伤。
毫无破绽的理由,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当父亲和继母听到汪怀玮为了保护她而受伤,那感动中略带暧昧的神情,分明当他们那晚是去幽会了,这教她错愕,却又不能明说,只好含糊以对。
那晚……回想起来,记忆中最多的不是恐惧,而是他温暖的怀抱。不曾和哪个人如此接近过,也不曾在谁身上感觉到如此令人安心的氛围──一种令她……眷恋的氛围,仿佛能把自己完全交出去似的。
这让她感到恐惧。
轻按下门铃,邢双芸站在汪家门口等著。
“双芸,”开门的是汪笙,亲热地拉她进屋。“快进来!我材料都准备好了哦!”
“汪伯伯、汪伯母。”邢双芸向沙发上的汪氏夫妻点头打招呼。
汪母回以笑容,汪父则冷冷看她一眼,又继续专注在手上的PDA。
“你拿什么啊?粽子?”汪笙帮她提过手上的袋子。
“我阿姨要我拿来的,给……你们吃的。”踏进厨房,就见汪怀玮双手都是面粉,正站在流理台边跟面团奋斗。
“晚……晚安。”他挥手跟她打招呼,随即低头继续忙碌。
汪笙翻开食谱,“我们先做别的,把模型涂上奶油”
客厅传来汪母的声音,“阿笙,有你的电话!”
“谁啊?人家正在忙欸。”汪笙嘟嘴,向邢双芸甜甜一笑,“等我回来再开始做哦。”转头跑出厨房。
一时无事可做,邢双芸迟疑一下,走到汪怀玮身边,“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他没抬头,假装忙碌。
这两天总觉得难以面对她,因为常想到那一晚在后车厢里……他努力说服自己,当时情况紧急,并不代表什么,可总是难以释怀……也许确实是有什么,才难以说服自己吧?
她低声道:“谢谢你帮我圆谎。”
“没什么啦,要不是小齐刚好可以配合,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他的枪伤是在康齐父亲的医院治疗的,伤口很浅,只缝了三针,刚好被遮在袖子底下,当然没敢让家人知道。不过,有件事他实在好奇极了,“为什么甘纱美她叔叔要抓小齐?”
到医院时才知道康齐竟然被“伪.广海盟”的人抓去,所幸后来已平安回来。
“他们要抓的是我,大概弄错对象了。”其中蹊跷她也不明白,不过甘纱美为了救康齐而放弃火烧仓库的计画,让这回行动失败了一部分。“手还痛吗?”
他摇头,见她取出一个小罐子,打开来沾了一点绿色药膏。
“那是什么?”
“我爸说,这药治瘀青很有效。”她赧然一笑,将冰凉的药膏涂上他手臂的瘀伤,“对不起,我没想到我的力气那么大。”除了缝那三针之外,他手上、腿上到处是被她在后车厢打出来的瘀青。也多亏了这些瘀青,两家人都相信他确实是被车撞到。
“还好啦,反正我练柔道时也常常被阿笙打。”纤柔的手指沿著他的皮肤轻轻按捺,像一阵柔细雨点,落在心湖漾起一圈圈涟漪。
“我念幼稚园时,也曾经搬过家。”她回忆起往事,眼神迷蒙,“那天我大概做错了什么事,惹我妈生气,所以溜到更衣间躲起来。没有人知道我躲在里面,我妈没看到我,以为是来帮忙搬家的叔叔带我去玩,大家搬完东西后,也就开车走了。”
“然后呢?”他屏息看著她眼中泛起的恐惧。
“门被锁住了,我出不去。更衣间没有窗户,灯也被关掉了,我很害怕,一个人蹲在里面,以为是我太坏,妈妈不要我了。一直到傍晚,我爸去叔叔家接找,才知道我不见了,赶快回旧家去找我。我在里面整整被关了十个小时。”她涩然一笑,“我从来没想到会因此恐惧狭小的空间,还以为自己从不搭电梯,只是因为不想排队等候!”
他柔声安慰她,“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至少,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经历那种恐怖。
“是啊,我后来都不喜欢进更衣间,也不曾再被锁在里面。”她勉强微笑,迟疑了一会儿,才轻道:“其实,我一直有个感觉那天,我妈知道我在更衣间里,却故意让我留在那里面。”
“怎么会?”他惊讶万分。
“她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从小就觉得她不喜欢我。她从不看我在学校的成绩,也常常不在家,都是爸爸陪我做功课。即使这样,我还是喜欢她,很……爱她,她是我妈妈……”要说出这些从未对人倾吐的话,感觉就像把自己一层层剖开,让她有些不安,但她仍坚持说下去,“虽然她和我父亲刚离婚没多久就过世,但她从来没有争取过我的监护权。对于她,我似乎是个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