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意会发生什么事,已被一具温暖的身体扑倒,摔在地上。
四周响起枪声和男人的惨呼,她在昏暗中极力想辨认闯进来的两个男人身影,身体却被拖往撞球桌,“……怀玮?”
“嘘,别说话。”他将她拉到撞球桌的阴影下躲著,始终将她护在怀中。
不久,枪声停了,甘纱美留下来守卫的四个男人都中枪倒地。
接著,手电筒的强光亮起,一个男人粗声道:“那女学生应该在这里,赶快找,,这次不要弄错了!”
是为她而来?邢双芸有丝错愕。那两个男人分头包抄,正好堵住通住出口的路。她正犹豫是否该冒险冲出,忽然嗅到血的气味,才发觉身边的他呼吸异常沉重,“怀玮?”昏暗中看不清他表情,“你受伤了?”
“在这里。”手电筒的光照出躲在撞球桌旁的两人,“小妹妹,跟我们走吧。”枪口向汪怀玮比了比,“你也一起走!”
门外停了辆黑色轿车。一个男人打开后车厢,把汪怀玮推进去。
“等等,”邢双芸想阻止,“你们要的是我,跟他没关系!”在路灯下,这才看清两个男人都是甘火明的手下,想必是针对她而来,而汪怀玮右手似乎被射伤了,血正不停地渗出。见他躺进那棺材似的后车厢,向来镇定自若的她不由得声音发颤。
“进去!”男人粗鲁地将她推进后车厢,正好摔在汪怀玮身上。
“不!”她拚命反抗,“我不要在这里,让我出去……”“砰”一声,后车厢厢盖被重重关上。
窒人的黑暗充满四周,静默了几秒,她开始又踢又踹,尖叫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双芸?”汪怀玮原本还能保持冷静,这时却吓坏了,努力想抓住她,“双芸?怎么了……”
“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车子发动了,她依旧疯狂挣扎,尖叫声逐渐掺入啜泣,最后变成崩溃的哭声,“放我出去……我会听话……妈妈,让我出去……”
“双芸?”
她仿佛身陷梦魇之中,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是哀哀哭著、挣扎著,惊恐无助的哭声像个孩子。
他好不容易抓住她的双手,她仍不断反抗。“双芸,冷静一点!双芸……”无计可施之下,他忽然大吼,“熊猫吃肉还是吃素?”
“……什么?”她被吼得耳朵嗡嗡作响,唤回一丝神志。
“熊猫吃肉还是吃素?”
“吃……竹子。”
“那熊猫为什么是食肉目?”
“……我不知道。”她的冷静只维持了几秒,又开始挣扎。
他立刻伸手遮住她的眼。“眼睛闭起来。”她激烈的反应让他想到幽闭恐惧症,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好期望她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尽量让她分心。“知道熊猫怎么吃竹子吗?熊猫会用前爪抓住竹子,把叶子剥掉,然后吃竹子中间比较软的部分。熊猫有六根手指,第六根手指是从腕部芝麻骨演化……”
“妈妈……我要出去……”童年的记忆迅速夺走她的意识。母亲冷漠的面孔,黑暗的房间……是谁背转过身,抛弃了她?“妈妈……我不要一个人……我不能呼吸……”手掌忽然被紧紧握住,用力压在某个物体上,温暖、宽厚、稳定而有力的搏动。
“那是错觉,你没有不能呼吸。”他曾听说幽闭恐惧症会出现难以呼吸的状况,暗暗心惊,更用力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感觉得到吗?这是什么?”
“心……心脏……”是谁在说话?指甲几乎嵌进她手腕间,让她好痛,涣散的注意力不得不集中。
“对,这是我的心脏,它在跳,你来数我的心跳,每一下都要大声数。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想我就好了,知道吗?我在这里,你只要感觉我在这里就好了。快点,跟著我数,一、二!”他大声开始数。
“三、四……”她茫然跟著数。可是,这个人是谁啊?为什么她要跟著他数?为什么她的手感觉到心跳?是妈妈的心跳?不对,妈妈不喜欢她靠近,这不是妈妈,是谁?有阳光的味道,有点陌生但安全的味道……
母亲背转过身子,慢慢走开。她想伸手抓住,但是妈妈头也不回地走了,妈妈不要她,她好难过……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还在呢?为什么他没有走呢?没有人要她啊,妈妈不要她,爸爸只要新妹妹,没有人要她啊,他怎么还不走?他要她吗?他真的要她吗?还是他也会将她丢下呢?
他是谁?“怀……玮?”
“我在这里。”汪怀稳屏息,小心地抱住她,怕她挣扎弄伤了自己。
“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一愣,“你在这里,我当然也在这里啊。”
“我在这里,所以你也在?”是这样吗?有人肯为她留下来?
“对啊,我一直在这里,你没发现吗?”他微微倒抽口气,感觉她双臂摸索著绕上他的颈子,身子主动贴合他的……他脸不由自主地红了,真切感受到她的纤瘦和……曲线,可来不及感受暧昧,一种在绝望中试图攀附什么的悲伤先席卷了他。他不自觉伸手抚过她凌乱的发丝,环住她,“……没事了。”与她脸颊相贴,感受温热和淫意,他喃喃低语:“我在这里,已经没事了……”
她止不住泪水,这不是梦,不是过去,是真实的现在。他在这里,她不是孤独一个人……
但是,现实会改变,他不会永远都在,她还是得靠自己,靠自己坚强面对一切,就如同过去十年来那般。她努力集中思绪,努力摆脱过去的梦魇。她不再是那个躲在更衣间里哭泣的小女孩了,她是邢双芸,一个坚持只靠自己活下去的女孩!
“……怀玮,你有带手机吗?”她似乎镇定多了,声音恢复了一丝平日的冷静。
“没有。”汪怀玮悄悄松一口气。
“我们得离开这里。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就是机会。”梦魇消失了,对密闭空间的恐惧却还在,她恨自己的懦弱,竟被小小的黑暗击倒,只能依赖著他寻求安全感。他身上淡淡阳光的味道,他温厚拍抚的手,像在哄孩子。他也是这样哄他妹妹吧?对他而言,她该也是像妹妹一样吧?
对彼此都不抱额外的期望的话,也许她可以这样放纵自己一次?悄悄承认她渴望他的温暖,在他的气息里沉沦,这么一次就好……
“他们是谁?要带我们去哪里?”汪怀玮问。
“他们是阿美子她叔叔的手下,大概想抓我当人质,威胁阿美子。”忽然想到他受了伤,“你的手怎么样了?得先止血才行……”刚伸指摸索他手臂,却被他抓住手腕。
“应该没流血了。你别乱动,小心等一下撞到头。”他声音带了点奇异的沙哑,“也就是你夹在他们中间,刚好变成牺牲品?”
“抱歉,把你扯进来。”
“你常遇到这么危险的事?”她听来像是不在乎自己遭遇危险,只在意不小心连累了他──一个和此事无关的外人。
“这是第一次。我的身分很隐密,照理说,对方应该不清楚我的存在。平常有人保护我,找从不和对方直接接触的。”
“谁保护你?”
“通常是阿美子,最近改成纳森──”腰间的手臂忽然一紧,将她紧紧搂住,她一惊,“怀玮?”箍在她腰上的力道几乎是蛮横的,硬是挤走他们之间仅余的空隙,迷惑而无措的热气窜上她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