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之所以留下是因为身形壮大,威利觉得可以拿来当看门狗。他不管强尼的抗议,马上
便把“大狼”炼起来,执意要它变得凶恶。虽然他想保护“大狼”,但它终究给威利训
练到除了对强尼外,对任何人总是一副恶相。
在监狱时,偶尔他醒着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时,就格外想念“大狼”。
在狱中最想念的竟是狗,他的生命岂不悲惨。
狗又在嚎叫。他知道也许狗一扑来会咬断地的手,但他还是往它走了一步,伸手给
它嗅。
“‘大狼’?过来,过来。”
那只大狗竟然趴下匍匐向前,像是很想相信又怕被作弄。强尼于是蹲下来伸手招它,
抚着它的毛,狗儿嘤嘤呜着,舔着他。
“啊,‘大狼’。”终于,有一样他爱的东西在等着他、招呼他。他双臂环着狗的
颈子,将脸埋入狗的毛中。十一年来第一次,他流下眼泪。
“芮秋,我们有问题了。”
又会是什么新鲜事?芮秋握着厨房中的电话,心想从贺强尼出狱的四十八小时内,
她便碰到一大堆问题,全是由他引起。这次恐怕也不例外。
“怎么了,班?”
“你还记得我们一直在注意的那群小鬼吧?终于给我逮到他们中的一个在偷东西,
只是姓贺的不让我打电话报警。”
“什么?为什么不让?”
“我猜是因为他坐过牢,对犯罪的人比较同情。我哪晓得?他只说如果我报警,他
要踢拦我的——算了,不说他的脏话。”
“喔,老天!”
“听着,芮秋,我真的再也受不了他了,他实在是个大麻烦。”
“叫他来听电话,我跟他说。不,我这就去店里,把那偷窃的小孩尽量留到我去,
好吗?”
“我尽力,但是芮秋——”
“我到了再说,班。”
她挂上电话。不巧她母亲正在炉子边煨煮玉米面包,想让她父亲有点胃口,所以芮
秋的每句话她都听到了。芮秋一转头看到她紧绷的表情便知道了。
“你从不听我的话的,是吗,芮秋?我一开始便说你不该给那人工作,我想不出你
为什么如此一意孤行。我的朋友说你对那人好,我上街时简直都抬不起头,还要讲好话
给安太太听,她打电话来哭着——”
“我知道你难做人,妈,对不起,我也为安太太难过。但我不相信安玛丽是强尼杀
的。他——”
“强尼?”莉莎微微僵住,她的样子像是嗅到野兔味的猎犬。“芮秋,你和那男孩
没怎样吧?我希望我的女儿还没呆到跟那种垃圾厮混在一起,尤其他还带罪在身,也比
你小好几岁——”
“不会,妈。”芮秋温和地说着走出去。
这天是星期六下午,再一个小时劳勃应该会来她家接地。幸好她已化好妆了,只要
再换件衣服,穿丝袜、换鞋、戴耳环就可以了。
她很快冲上楼,就着三楼传来的旋律更衣梳头。走出卧室时,她碰到抱着一叠干净
床单的蒂妲。
“哇!你看起来真漂亮,”蒂妲上下打量着地。“要跟那个英俊的药剂师出去?”
“是啊。”她对她挥挥手,尽量放轻脚步跑下楼。但仍失算,母亲已在楼底等她。
“不要耽搁得太晚,我很为你们这两个女孩担心,特别现在那男孩回来了。”
芮秋差点脱口说出她已经三十四岁,大到可以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回家了。
“我不会晚回来的,妈。”
她曾晚归过吗?她边将车驶出家门边想,她这辈子一直是个模范女儿。每场舞会必
到,和男孩玩到很晚才醉着回来,让母亲担忧的一直是贝琪。芮秋天性就比妹妹安静,
也较不那么吃香,她总是怡然自得地待在家中看书。“你会把你的一生都作梦作掉!”
莉莎虽这么警告,但芮秋从没想到这个话当真会成真。
后来她离家到车程三小时半的纳许维尔上大学,因为功课好,上的是有名的范德比
大学,大学四年一晃即过,拿了张文凭,微带怅然地回泰勒镇教高中。她并非想永远当
个高中老师,她一直确信美好的未来在某处等着她。
接着就是那最令人难忘的夏天。十一年前那闷热的长夏,应该是星象上有什么大灾
吧,才会生出那么多灾难来。她回范德比修研究所的课,某天走在校园中,脑中仍在做
着写作课的作业:构思一首诗。茫茫中撞到蹲在她前方绑鞋带的男子,跌了一跤。那人
将她扶起,连声抱歉,她马上为他的英俊给震慑住了。那个夏天他们便如胶似漆,芮秋
恋爱了。她带他回家时她是那么快乐。他们曾提到结婚,她也预期等夏末他到她家时正
式宣布订婚。
但麦可一看到可爱活泼的贝琪,整个人便马上目眩神迷。芮秋只能呆呆看着心爱的
人被妹妹不费吹灰之力地掳去。她知道不是贝琪有心伤她,只是贝琪从来不曾从她的角
度帮她设想。贝琪就像跟他一样,一眼就迷上麦可。他们在一个月内便订婚,不到三个
月结婚。芮秋还大方地当妹妹的伴娘,但若非当时正巧发生安玛丽的事分了她的心神,
她想她一定会心痛而死。
更惨的是,麦可还带贝琪回范德比继续念完他第三年的法学院课程。
此后芮秋再也无法面对纳许维尔这个地方。
所以她便待在家中以慰双亲,当时她父亲好怕一下子两个女儿都飞走了。她原本以
为那是暂时的,顶多一年,她便可以复原。日子一月一月地过去,最大的痛苦渐渐消逝,
她将心思全放在教书和学生身上,等待着生命中闪灿的阳光再射进来。
然而却一直没有。接着她父亲被诊断出患了老人痴呆症,她离开泰勒镇的念头只得
打住,家里需要她。当然,她也想尽可能把每一分钟用来陪爸爸,然而她却觉得,在等
爸爸死亡的同时,她已错过了她的生命。
她不由得责备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想法。她将这念头挥出脑海外,专心想着今
晚。
这两年来每逢八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晚上,劳勃都会带她去乡村俱乐部,听心脏协
会举办的露天音乐会。事实上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便是去那儿。
待会儿她得打电话要劳勃去店里接她。不,在店外,这样他就不会撞见强尼。这两
年来,在四次电话和一次约会中,劳勃已将他对强尼的看法表达得相当清楚。
生命为什么就不能简单些?芮秋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只不过依照她的想法给强尼再
一次机会,竟然从此使她的生活变得一片紊乱。假如她不回强尼那封信,一切不都很简
单?但她知道,若这么做,她一生都会不安。不是有人说过一个人的毁灭都是由于他的
个性造成的吗?她的心软竟破坏了她生活的平静。在她去车站接他之前,她的生活一向
平静无波,但此后她便一刻不得安宁了。
原因是那个贺强尼就是个麻烦,如此简单。他一直如此,恐怕也从未改变。
她将车停在店后面,挺胸从后门走进去。奥莉薇在给倪凯儿买的一包钉子和木工工
具结帐。凯儿是贝琪从小学起的好朋友,胖胖的,长得颇好看,却还未结婚。她开了一
家花店,似乎对单身生活颇为怡然自得。
“喔,芮秋,他们都在那儿。”莉薇抬眼看到是她,伸手指着贮货室。班的办公室
在贮货室后头,那似乎是羁留窃贼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