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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围观的人潮离去,沈宜苍回头,发现薛霞飞双手执剑,愣愣地看著他。
“怎么了?”
“你──”意识自己还握著剑,薛霞飞先收剑回鞘,才开口:“你怎么知道那老太婆信这个?”
“我猜的。”他也是急中生智,误打误撞。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猜错怎么办?”
“倘若文攻不成,就只好让你动武了。”沈宜苍笑著说。“能不动武是最好的,再者──”
“再者什么?”
“没什么。”他不想让她知道,他这么做是想试试自己的能耐,不希望凡事都得靠她出头。
又不说!薛霞飞嘟起嘴,不喜欢这种拿他没办法的感觉。
正当她要开口抱怨,萍儿却在这时移身前来,面对沈宜苍、背对著她。
“萍儿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声细柔软,可以想见声音的主人容貌不会差到哪儿去。
公子救命之恩?!
那她呢?她是头一个跳出来帮忙的哩!薛霞飞不敢相信地瞪著眼前纤细的背影。
沈宜苍抢在她开口前说话了:“姑娘不必多礼。”
“若不是公子,萍儿恐怕己──呜呜……”余悸犹存,萍儿的珠泪再度夺眶而出。
“别难过了,姑娘。”沈宜苍从怀里掏出三十两。
经过不少城镇,见多识广,他多少了解普通百姓过日子所需的花费,不会再过度浪掷钱财。
“公子……”
“收下吧。”沈宜苍扳开她的手,将银两放至她嫩白的掌心。
“公子……”萍儿双手抓紧掌中的银锭,泪眸盈满感激,仰首瞧见恩公相貌堂堂,苍白小脸不由得染上红晕。
“你葬父需要银两,剩下的应该足够你支应生活,做点小买卖糊口。”
萍儿脸上闪过惊慌之色。“公子,萍儿……萍儿是卖身葬父。”
明白她的意思,沈宜苍笑道:“在下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姑娘切莫多想。”
“可……”萍儿嗫嚅了会儿,抖著声道:“萍儿已认定公子,今生今世,萍儿都是公子的人……”
没料到事情会演变至此,沈宜苍不禁一愣。“这──”
“开什么玩笑?!”薛霞飞冲到两人之间,面对楚楚可怜的萍儿,不假思索地道:“我才是他的人,你算老几啊!”
此话一出,沈宜苍和萍儿同时怔住,讶然看向她。
薛霞飞气炸的红脸倏地转为著火般的艳红。呃,她好像说错了什么……
萍儿小手扯上沈宜苍的衣袖,细声问:“公子,这位姑娘说的是真的吗?”
刺眼!看见她的举动,薛霞飞圆眸再射凶光。
“我有说错吗?”目光转而杀向沈宜苍,眼中写著「你敢说错就试试看”!
“呃……”沈宜苍摸摸鼻子,一脸尴尬。
她说她是他的人──她知不知道这话代表什么意思?
忍不住望向她那张红透的脸,见她眸里满载羞愤、困惑、惊疑等等情绪,复杂得紧。
那神态,意外地熨热了他胸臆,瞬间,他恍然大悟,原来他对她……
“公子,这是真的吗?”萍儿一双盈盈秋水望著他。
“萍儿姑娘,在下只是好意相助,并没有其他想法。”蓦然回神,沈宜苍不著痕迹拉回自己的衣袖,并退后两步。
“可公子买了萍儿,萍儿就是公子──”一袭黑影突地像屏风般挡在萍儿面前,也中断了她的话。
“你敢再说一次就给我试试看!”薛霞飞口气之霸道,大有“老娘马上宰了你”的凶恶气势。
“公子──”萍儿眼中盈满委屈。
“不要再公子来公子去了!”薛霞飞听得刺耳极了。“还有你!”
“我?”被点名的沈宜苍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别忘了还有个蓉儿在南京城等你!”
蓉儿蓉儿,为什么她想到这名字就讨厌,说出口更揪心?
蓉儿?沈宜苍不解。她怎么突然提及他小妹?
“所以,”不待沈宜苍开口,薛霞飞转身面对萍儿。“你最好赶快死了这条心,如果硬要巴上来,我干脆收回这三十两,看你怎么办!”
这威胁显然奏效,只见萍儿贝齿咬唇,似陷入无边的挣扎。
“姑娘,你快回去安葬令尊吧。”沈宜苍劝道。“在下告辞了,后会──”
“无期!”薛霞飞一阵抢白,不待对方回应,拉著沈宜苍掉头就走。
可恶!她为什么气成这样子?为什么恼火成这德行?这个叫萍儿的,不过就是一名弱女子,她又为什么像个母夜叉似的凶人家?
视线先是溜向卖身葬父的萍儿,再转到沈宜苍脸上,见他异常专注的目光锁凝住她的,震得她不敢妄动。
这、这样看她是什么意思?
一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娇羞,在心底,如涟漪一般荡漾开来。
第六章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一男一女,两匹健马,在进入擎虎山走至半山腰时,突然听见不知从何响起的厉喝。
马背上的两人顿时收缰,喝马停驻。
“好熟的词儿。”沈宜苍抬眸梭巡四周,嘴里低喃。
“山贼做买卖的开场白。”薛霞飞策马靠近他,嘀咕道:“看样子我们又遇见山贼了。”
俊颜登时露出苦笑。“是啊,又遇见山贼了。”
这一路西行,行经大小山岗无数,也遇过不少绿林好汉,次数多了,连起初不知山贼是何物的沈宜苍也见怪不怪,渐渐习以为常。
当然,这也是因为有薛霞飞在,他才能如此从容镇定,处变不惊。
几道黑影从山径两旁的树梢一纵而下,立刻将两人包围在中央,不留一丝生路。
两人的坐骑一时受到惊吓,四蹄不安地在原地踏著。
安抚马匹的同时,薛霞飞趁机打量环绕周遭的山贼,瞧见几张熟面孔。
“沈宜苍,你觉不觉得有些人曾经见过?”她不确定地问,对自己的记性不怎么有信心。
“你也发现了。”沈宜苍还以为只有自己察觉。“十天前在朝阳岗,还有四天前在风云顶遇见的山贼也在这其中。”
“哦,是那些掉到网子外面的鱼啊!”她就说嘛,好像在哪儿看过。“竟然跑来这儿加入别的贼窝。”
“那叫‘漏网之鱼’。”沈宜苍趁机教学。
薛霞飞乖顺地跟著念了一遍,旁若无人的闲适神态登时惹火了眼前“策略联盟”组合而成的山贼们。
“臭娘儿们!”原先隶属朝阳岗的山贼第一个跳出来叫嚣:“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别以为你逃得出擎虎山!”
“没错!说得好!”风云顶的山贼们跟著吆喝。
他们之所以加入擎虎山的贼窝,除了找个安身立命之地,也为报仇而来。
“哎呀。”薛霞飞按住心口,唇角勾笑。“奴家好怕哦。”
奴家?沈宜苍古怪地望向忽然展露女子娇态的薛霞飞。“奴家是谁?”
“奴家是我。”她挑高柳眉。“怎么?有意见啊?”
“没,没没……”一连串的否认从沈宜苍藏住笑容的掌后发出,有点模糊。
再度被忽视的山贼们火大了,擎虎山的头子大吼──
“为了替朝阳岗和风云顶的弟兄们报仇,今日定叫你们留财留命!来人,给我上!”
大刀一挥,数十名山贼杀气腾腾的冲向两人。
薛霞飞见状,轻点马背跳至沈宜苍的坐骑。
与山贼周旋最忌心有旁骛,一路上遇见许多同样阵仗,沈宜苍从一开始无法接受女子的保护,到如今明白人各有所长,便不再坚持那毫无意义的男性尊严,二话不说任薛霞飞环住他,同时他也以双手搂住她腰身稳住彼此,好让她施展轻功将他带至安全的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