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闻言展笑,似是十分满意。「不愧是圣心老僧之徒,医术果然超群,不枉朕的离妃要龙海儿让你来此;公主的身体,现在情况如何?」
霜晓天发出一声轻笑,却不看朱烟。「公主剧毒已除,再善加调养,必能重拾健康。」
朱烟一听,忙笑看着朱棣。「父皇,本宫已经好多了,您看我今早精神好得很!」
朱棣娇宠地拥紧心爱的女儿,而后冷冷看向霜晓天。
这个男人太老成,心思也深,他不喜欢让他不了解的人待在宝贝女儿的身旁。况且,他还是龙海儿的人,这点更让人难以释怀。
「你做得很好,论功行赏,只要你开口,朕都可以答应。」朱棣淡淡地说道。
闻言,霜晓天没有表情,心中猛地一勒。呵呵,若他说要他的狗命呢?
霜晓天一扬首,却又看见朱烟那对会说话的眼睛里全是无言的请求,小小的身子作挡在前,小手紧抓着父亲的衣领。
他的眸光顿时暗去。
「草民什么都不要……」霜晓天看了朱烟一眼,顿了一会儿,「只要一匹快马,送草民到海边,与龙家的人会合。」
他在说什么?那这么长久的相处、他的承诺算什么?。
「不准!你许诺过,你不会离开我的!」朱烟大惊失色,脱口说道。
霜晓天没有反应,只淡淡地摇了摇头。
他已经乱了心,若不报仇,他不应该再留在这里。
因为一个仇人之女失去斗志,摊开手让机会溜走,他死后已无颜面对亲族,应该即刻坠入地狱里。
事已至此,他怎能逍遥地独活?他不能再放纵自己!
「公主殿下的病已经痊愈,草民没有久留的必要。」霜晓天词轻语浅地说道。
朱烟一听这话毅然决然,脑中一片混乱,可想到他方才持针的样子,又无法开口留人。她好怕他万一又冲动上前……
朱棣朗笑了声。「不多留一段时日吗?」
「就此告辞,草民本是浪迹天涯的无根之民。」
「可惜了,朕原要封你个御医堂四品官做做……」朱棣低头看了眼朱烟红润的脸庞,又笑了声,「若你不执意要走,永忆公主和定远侯的喜宴上,你可是位尊客。」
朱棣此话一出,朱烟瞠目结舌,但霜晓天仍是没有表情。
「父皇,您在开什么玩笑呀?君无戏言的!」朱烟惊讶地说道。
朱棣倒是不生气朱烟的有话直说。这个宝贝女儿好不容易救回一条小命,虽然外有蛮夷须安抚,可他想让她嫁得离宫廷近一些,想了几天,决定许给史尚书的对头定远侯,也顺便打压朝廷里尚书派的势力。
「傻丫头,父皇可是认真的,那定远侯袭了父亲的官,人品年纪又相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先前妳老病着,就让妳在离宫静养,现在身子好了,这人伦婚姻大事不能一直拖着,怕妳会埋怨父皇阻了妳的幸福呀!」朱棣慈祥地说道。
朱烟惊吓得说不出话来,虽在皇家不能自作主张,但嫁一个素昧平生、不知是圆是扁的人,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母妃当年也是自己选择要嫁给父皇,无怨无悔,她才不要这种瞎眼婚事,更别说和别的男人同寝共寐,为他怀胎生子。
她的幸福,只有一个人能成就,那就是霜晓天!
朱烟一思及此,便又拉着父皇的袖子。眼前无门、身后无路,现下只有缓兵一计了。
「父皇,小烟还有些不适,别让霜大夫走;至于嫁人的事,小烟还小,还想多待在父皇和母妃身边一阵子。」
「傻丫头,父皇没让妳嫁去边疆,定远侯的侯府也在京城,随时可以见面呀……霜大夫,公主说她身子不适,依你看看,她的身子能嫁人吗?」朱棣话说到一半,便转向霜晓天问道。
听朱棣一问,朱烟也直视着霜晓天。若他敢答应她去嫁别人,她绝不饶他!
霜晓天亦看着朱烟,在她还没能阻止之前,郑重地点了下头,冷冷说道:「公主身子已没有大碍,我有留下养身的方剂,按时服用即可。」
「有你的保证,让朕放心不少,来人呀!」
守在殿外的是英忍不住叹息,而后款步进来请安。「是英在。」
「是嬷嬷,赐霜大夫金牌令箭,还有波斯国的踏雪百里驹,外加一万两银票。」
「是英遵旨,这就去办。」
朱烟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霜晓天,生怕他就要消失不见。
霜晓天双手一敛,没有半点迟疑,低沉的声音说出一个让朱烟心碎的答案。「草民就此作别。」
霜晓天话一落地,也不行礼,转身潇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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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那一抹白影飘出阁门,朱烟许久都无法回神。
事情来得太快,她的世界崩裂了,回忆像碎片在脑海中飞舞,而后坠落燃烧。
他刚说了什么?他真的就这样走了?
那……还有许许多多的春花、夏雨、秋月、冬雪,他都要辜负了吗?他也要辜负她吗?
打去年初雪后,她逼他发下无数玩笑般的誓言还在耳边,她也已不排斥他夜夜拥她入眠,早上的苦药,直到现在还让她反胃,手腕上和胸口都还印着他的温暖……他怎能说要离开?
朱烟心里一急,不顾男女之防,也不记得应该掩饰儿女私情,看着朱棣,突然在榻上跪下!
朱棣一看这突兀举动,眉心皱紧,伸手去拉,朱烟却不起身。
「小烟,有话好好说,这是在做什么?」朱棣问道。
朱烟拚命摇头,含着泪说道:「父皇,不瞒您说,小烟喜欢上霜大夫了,他不能走呀!」
朱棣眸子一凛。「女子贞节为要,妳可有和霜晓天他……」
不让朱棣说完,朱烟又是摇头。
「咱们是清白的,他没有和小烟有染;可小烟喜欢他,就算要嫁,小烟也只嫁他!」朱烟义无反顾地说道。
「小烟……」
「父皇,若您还疼小烟,就请顺小烟这一回吧!」
朱棣凝视着朱烟,大手摩娑着她细致柔滑的脸蛋。
实在太像了!朱烟不只外表,连内心都像她烈火性子的娘。
离火当年也是这样不顾众人反对,只身来到他的身边,无视宫廷之中阴狠险恶,为了她的爱情,在宫里打滚了这么多年。
但是,朱烟和龙离火身分不同,他不能答应女儿的任性请求。
他已答应定远侯的求亲,只差择期宣告天下,现在出尔反尔,他没有另一个公主能嫁定远侯。
况且,看在霜晓天救小烟一命的份上,他给霜晓天一条生路,待他回到宫内,才发兵追缉这个男人!
他不想告诉朱烟这种残酷的事情,他不能保护她娘,但他能让她与世隔绝地生活着,不看也不碰污浊的尘世。
「方才那男人意图不轨,小烟,朕不能将妳嫁给叛乱之人。」朱棣阴冷地说。
朱烟一听,心都凉了,明白朱棣已知,她也爽快不再隐瞒。「父皇,您知道?」
「那熏香味道有异,朕以龟息大法调息,所以没有丝毫影响。」
朱棣闭息之后,便决定等霜晓天上前再一举成擒,人赃俱获,以此扣龙家谋反之名,彻底铲除心头大患。
可没想到霜晓天已是临门一脚,却功败垂成,没有动手行刺。
无论理由为何,他不可能原谅霜晓天,更不可能将小烟送给他。
朱烟浅浅一笑,眸光异样冷静。知父莫若女,若父皇知道了,那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