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毕竟事实已经造成,他伤害了她、他让她哭得那么绝望,而她--她恨他。
是的,他依稀记得她眼眸中浮现的怨与恨,敖士骐感到心口一阵阵间疼,他突然的牵扯嘴角,很意外的,他竟然笑了!但是他的笑容却又苦又涩……
凌晨两点钟,屋内没有灯光,只有路灯的余亮,街上偶尔会有车急驶而过,远处依稀听到狗儿的吠叫。敖士骐突然觉得好孤单,在这样的深夜里。他想找个人听他说话,他想找个温暖的怀抱,现在的他,脆弱的不愿独自承受夜的冷清……
他想到了他的未婚妻柳云眉,这个即将与他生活一辈子的女人。是的,当丈夫遇到挫折,孤单无助时,最需要的是妻子的安慰。
于是,他未经思索地拿起电话立刻拨下七个号码,完全不去在意此刻已是凌晨两点钟。
「喂!你找哪位?」柳云眉带着睡意及浓浓的鼻音自电话那头传来,听得出来是自睡梦中被吵醒的。
「云眉,是我,士骐,可不可以陪我聊聊天?」他拨的是她房里的专线电话,所以只吵醒她。
「士骐,你怎么了?」云眉含糊地问道。
「我……」敖士骐到嘴边的话却又不想说了。「不好意思吵醒妳,没有什么事。」
「士骐,你还好吧?」柳云眉清醒了许多。
「我很好,没事,早点睡吧!晚安!」敖士骐不待柳云眉反应过来就挂上了电话。
看着电话,敖士骐对自己的举动笑了笑。其实,云眉没什么不好,只是自己和她没有办法产生「爱的感觉」,就像刚才,有话但不想对她说,她也总是对自己淡淡的,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她的话都不多,很少表示什么。可是,听岳朋口中的她,在大学时,满活跃开朗的呀!大概也和我一样不得不听命于她爷爷的安排吧?敖士骐想着。
似乎有点可悲,可是谁在乎?反正是义父挑的媳妇,而他是她爷爷选的最佳孙女婿,他们满意就好,他和云眉的意愿有谁想知道呢?
夜似乎越来越静,而他的脑袋也越来越昏沈,最后他究竟又喝了多少酒,恐怕连他自己也记不得了。
渐渐的,疲倦的感觉慢慢对他席卷而来,他想自己是真的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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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思恩育幼院」回来之后,殷晓岚让自己痛快地大哭一场。
哭过之后,她觉得心情平静不少。打从知道姜氏企业的敖士骐即是她的「大海叔叔」那刻起,她的情绪始终是痛不欲生,久久未能平静。而她的脑袋也被一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给充塞得满满的,使她一时之间也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现在,一切的激动、震惊、不可置信全部过去了,在这寂静的夜晚,她的思维终于开始恢复正常,而她的理智也回来了。
下午她真是太莽撞、太意气用事了。殷晓岚无限悔恨地槌胸顿足,由于她的逞一时之快,而把「思恩育幼院」的处境陷入了更糟的情况,再也没有任何转寰的余地。
她想自己下午失控的行为一定恼怒了他,他是不可能再给育幼院任何机会了。
想到院长爸爸、院长妈妈,还有院里的弟弟妹妹们要在这寒冷的冬天被迫流落街头,她的心就好难过好难过,而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又再一次不听使唤地泛滥开来。
可是,如此无助的哭泣,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殷晓岚思忖着,她必须想法子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不计任何代价也一定要求「大海叔叔」让「思恩育幼院」继续留下来。
在静思片刻之后,殷晓岚心里似乎有了主意。她首先迅速地整理了个小行李,还包括她的存折,不管时间是否已凌晨了,拿起小行李,便毫不考虑地出门去。
敖士骐记不得自己在黑暗中躺了多久,他只觉得头痛欲裂,眼皮酸涩沉重地张不开,他好想好好的睡一觉--在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下。
可是,急促的门铃声催促他醒来,他勉强睁开惺忪的双眼,看了下腕上的表,三点!半夜三更的,会是谁呢?
敖士骐捻亮客厅的灯之后,才踉跄的来到门边打开大门。
「晓晓!」敖士骐作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双眼红肿、鼻头被冻红、提着小包包,可怜兮兮的在凌晨三点钟按他家门铃的女孩会是晓晓。如此突兀的景象把他的睡意统统赶到九霄云外了。
「我可以进来吗?」她以柔细、委屈求全的声调问道,与下午的咄咄逼人完全判若两人。
他让过身子示意她进来。
关上门之后,敖士骐对她问道:「妳怎么知道这儿?是谁告诉妳的?」就他记忆所及,晓晓是不可能会知道这里的。」
「岳大哥带我来的。」
「这个家伙。」他在嘴里咒道。
殷晓岚急着替岳朋解释道:「你别怪他,是我求他告诉我你的住址的,本来他是要打电话问过你之后才肯告诉我的,可是我不让他打,我告诉他我们已经见过面了,而且我有很急的事要找你,他不放心我一个人,才送我来的,请你不要生岳大哥的气。」她不希望岳朋为了她而被「大海叔叔」骂。
「算了,这不重要,告诉我,妳三更半夜的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殷晓岚告诉自己要镇定、要冷静,她是过来和他谈条件的,应该像个大人的样子,即使她又累又饿又害怕,也绝对不可以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因为她不要他拿她当小孩子看。
舔了舔干涩冰冷的双唇,她才缓缓的开口,而她的语气确实像极了大人。「我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收养我又对我那么好,你有什么目的,或是什么条件?说出来吧!我人在这儿了,随你处置。」
原本让她的语气跟表情震得傻了眼的敖士骐,在听完了她所说的话之后,终于忍俊不住的笑出来,她的样子就像个即将要远赴沙场壮烈成仁的勇士般视死如归。
「这就是妳冒着寒冷的天气,不顾危险的跑来我这里的目的?」他兴味盎然的看着这个脑袋瓜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小女孩。
「当……当然不只这样。」她硬是不肯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
「那还有什么呢?」敖士骐盯着殷晓岚不停扭绞衣角的小手。
「你给我的房子,还有里面的东西,再加上这本存折,应该买得起『思恩育幼院』的那块土地吧?」她把存折递到他面前。
「原来『思恩育幼院』的事才是妳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晓晓,妳未免太小看那块山坡地了,妳以为妳刚刚提出来的那些条件就买得起了吗?」他打算逗逗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那……那还要多少钱嘛?」殷晓岚嗫嚅道。
「妳还有多少值钱的?」敖士骐玩弄着殷晓岚递过来的存折道。
「你明知道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她眼睛不敢正视他。
「那我们的交易恐怕谈不成喽!」他发觉自己竟然喜欢看她脸红无措的样子。
不行,她绝不能就此放弃,「思恩育幼院」的存亡,关系着五十几个人的命!,她该把自己摆在最后头,以他们为重才是。殷晓岚如此激励着自己。
于是,她鼓足了勇气。「那么,我……我……我把我的人给你好了,这样育幼院的事是不是就可以抵销了?」此话一说完,她全身上下完全红透,整个人羞愧但恨不得有个地洞能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