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正值凌晨一点,她母亲的旧疾剧发,在孤立无援的状况下,幸好邻居好心,帮着她把病情危急的母亲送进了加护病房。
她联络不到被派驻在外当外父官的父亲,只能通知徐狰夫妇,偏他们那时远在台南居住,远水救不了近火,虽是连夜兼程赶路,也在好几个时辰后才赶到。
邻居们虽好心,奈何平日无所往来,只能仁至义尽的帮点忙,然后便抽身离去,袖手不管。
九岁的她,孤零零的,独自守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等着病房内的瞬息万变。
移动缓慢的时间,状况不明的病房,阖无人声的走廊,以及无边无际的里梭,焦虑不安的心情,在在都压迫、侵蚀孤独无依的她;她差点就被沈寂的夜色给吞没了。
母亲不治过世的恶耗,严重的冲击刺激到忍受着忧虑、恐惧折磨到了极点的地,她终于精神崩溃,体力不胜负荷的昏厥过去。
自那以后,白天她可以独自东闯西晃,无所畏惧。但到了夜晚,她的丧母之痛就会再次浮现,造成她无法面对沈寂无边际的黑夜,更无法忍受那份椎心刺骨的痛苦煎熬,而无法克制的浑身颤抖不已。
母亲丧事过后,她父亲武逍以工作地点不方便年轻女孩前往同住,和教育不宜中断为理由,把她交给了徐挣夫妇,并要求他们举家迁移北部好方便照料她。
起初,寄人篱下的她怕添麻烦,拚命隐忍她这项心病,不敢让人知道。是心细的徐均帆发现了,不着痕迹的照料她,还主动向父亲要求把两人房间的隔墙拆掉,将两间并成一间大卧室,夜晚好陪伴她,使她心安。
现在,徐均帆不能陪在她左右,她得另找个人陪伴,偏她吓得浑身无力,四肢僵硬得连动也无法动一下。想出声呼救,她的喉咙正巧失常,嘴唇努力动了好几下,好死不死的,就是发不出些微的声响。
再这样下去,她恐怕要在这里香消玉殒了。
“大嫂!”宛如天仙般的曼丘映适时的出现了。她以目光四处搜寻武真零的所在位置: “大嫂,你在哪里?”
“我……我在……”彷佛是解脱了鬼压床的梦魇似的,武真零挣扎了半天,终于发出了声音。
不知是哪跑出来的力量,她陡地从地板上弹跳起来,直冲向曼丘映,使尽所有气力,像只八爪章鱼般,不留半点空隙的紧抱着曼丘映。
“大嫂,你这是在于什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怪行动,曼丘映倒没受到什么惊吓,只是处之泰然的提醒她:“你别大用力,我怕会被你勒死。”
“啊!对不起,我是大害怕黑夜,才会有如此失常的行为,请你原谅。”
武真零赶紧松了手,羞怯的低着头,寸步不离的紧跟着曼丘映。
“大嫂,我能不能请你不要黏着我?最好跟我保持适当距离,我不太喜欢别人跟我靠得大近,那会使我非常不舒服的。”
“那……这样可以吗?”武真零连连退了三步,诚惶诚恐的问道。
“勉强接受。来,这是老四和老五送你的。”曼丘映瞄了她一眼,把手上的纸袋交给她。
她打开了那两只纸袋,只见满满一袋的耳塞,和瓶瓶罐罐的一大袋,从川贝枇杷膏、龙角散到各类喉糖,货色齐全,应有尽有。
“为什么要送我这些?”她不解。
“以后你会用到的。”
曼丘映没有进一步解释,只向前跨了一步,打开了两扇嵌入式衣柜门。
“事出突然,我没有多少时间,只能依照你的三围和身长尺寸,随意在日本选购了几件,你先勉强凑和着。等那天我得空了,再替你去法国和香港跑一趟,找些较合适能派得上用场的衣裳。”
说是几件,其实在衣柜里放了近三、四十套的衣服,从洋装到长裤套装,件件精致,样样质料上乘细密,皆出于名家手笔。就连陪衬的饰品也都是名牌。随便一样摆在精品店内,恐怕都要叫价上万元呢!
“你怎么知道我的三围和身长尺寸的?”她随手拿了件连身洋装,在落地镜前试了试,诧异它分毫不差的合身。
“老二告诉我的。”曼丘映从短裙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本记事手册,递给武真零。
她翻开一看,里面所记载的,竟全是她个人资料,详尽的程度令人看了不由得咋舌。
“有好多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弄到?”
“这还用说,当然是他操纵控制的情报部门,不分日夜辛苦跟踪、打探监视的成果。”
武真零心头涌现一阵不安的感觉。
什么时候起,有人日夜盯梢、监探她的一举一动,她竞丝毫未察觉,警戒心和自我防备的能力真是太差了。
曼丘映又向前跨了几步,接着打开了衣柜旁的玻璃橱柜。
瞬间,数万道璀璨刺目的光芒尽数夺们而出。在明亮的灯光映照烘托下,光洁亮丽的玻璃作为陪衬辅助的背景中,柜内的物品更加光彩晶亮,灿烂得令人不敢正眼直视。
曼丘映用着极稀松平常的态度,向武真零介绍。
“上层的法国银制餐具,和下层法产葡萄酒,是老三托人送过来的,他有事分不开身,因而特地送这两样不值钱的礼物致贺,并表达歉意。”曼丘映把祝福的卡片交给了她。 “中间层的紫水晶晶体原石,和青蓝发晶柱,是小妹自家产的,也不值多少钱,只为了她暂时无法来,仅能以这微薄的贺礼聊表心意,她希望大嫂你别介意。”
“不!我怎么会介意呢!”她哪有那个胆子。
“老大交代过了,这些是送你的,全凭你处置,其他人不会有意见的。”
处置?算了吧!这些东西她碰不起,就恐怕稍有损伤,她得赔上身家性命,还是让它们保留在原处的好。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意念,并且在脑中九转十八弯后,呼之欲出,怂恿她尽快采取行动。
但在那之前,她得先确定一件事。
“你杀过人吗?”她挨近曼丘映,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我没事干嘛杀人?”曼丘映神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那你对现在的生活,会不会产生不满?”
“这……有一点吧!”曼丘映考虑半天,勉强回道。
这一点不满,指的是她那个讨人厌、欠人扁又纠缠不清的未婚夫。
“你想不想摆脱魔掌的控制,重新获得自由?”
曼丘映再次古怪的看着她,努力搜寻那本记事手册内,所记载特别需要注意的事项。
“大嫂,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别再跟我绕圈子,打哑谜,我这个人是一根肠子通到底,凡事直来直往,我受不了你这一套。”
“这样的话,我就直说了。”
拚命压抑想说废话的欲望,使武真零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件事的过程,和她所想出来的逃亡计画,一一说明,希望能求得曼丘映的认同和帮助。
哪晓得,这曼丘映竞像得了笑病似的,前俯后仰的捧腹大笑,而且还很不给面子的直笑到浑身乏力,索性扑倒在地滚来滚去,无法遏抑的特笑痛笑。
“你这是什么态度?”武真零气愤不满道: “你连为人最起码的同情心都没有吗?真是大冷血无情了。”
“哎呀!大嫂,你搞错了啦!”曼丘映躺在地板上喘着气,双手不住揉着有些发疼的胸口和腹部。
真绝哪!老四到底是去哪找来这么一个活宝人物,好玩极了,真该好好奖赏、表扬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