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这条贱命,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总能想出对付他们的办法。
若世上少了她这么可爱的女孩,想必上苍也会哀伤落泪,为她心酸吧!
◇ ◇ ◇
好不容易抵达红地毯的另一端,善于胡思乱想的武真零,早已把自己想像成饱受折磨虐待,冷嘲热讽,身陷黑道,快要被狼吻,命运坎坷且历经沧桑的可怜悲情小媳妇了。
她半倚靠在扶持她的伴娘身上,发愣的瞧着牧师,寻思:这个牧师看起来既威严又正派,也许可以信任,向他求援吧……,但,会不会因此而害他丧失身家性命呢?她犹豫着。
没想到,这个正派的牧师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武真零小姐,这是个相当严肃的问题,请你诚心且慎重的回答我——什么是无聊?”
“啊?”武真零错愕的看着他,没好气道: “无聊当然就是无聊啊!你没事说什么废话。”
原来这个牧师是个疯子,幸好没向他求救。
“你敢说我问的是废话?”牧师不悦的闷哼道。
蓦然,新郎身边传来一声轻响,武真零偏着头望去,只见伴郎一手痛苦的捂着嘴,另一手难过的环抱住腰,浑身不停抖动。
他若不是拚命想压抑住随时可能爆发的笑意,八成就是神经有问题,该吃药了啦!
被迫临时来客串牧师角色的曼丘彻,先是愁眉苦脸的看着手上这份名为“无聊的人继续无聊”的剧本,无奈的连叹三声。然后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他,气愤不平的白了一眼正努力忍笑的老四。
这混小子竟敢耍他,设下陷阱让他无怨无海的往下跳,事后才发现上当,真是可恶!哼!闷死你算了。
初看到这剧本时,他爱死了内容和角色的诡谲善变、层出不穷的高潮迭起,认为它充分反映现代年轻人思想苦闷、力不从心,内心的矛盾挣扎,势必能博得奥斯卡评审的青睐,和观众的热烈推崇,再次缔造票房佳绩。
哪晓得他一头栽进去后,竟迷失在老四的文字游戏述宫中,处处死胡同,到处碰壁,不得其门而入。偏他又是个死不认输的人,说什么都不愿意半途放弃,硬是撑下去。
结果,为了善终,也为了求得剧本所想要表达的真义,他逢人就问“无聊”的定义,搞得周围的人直拿他当神经病看待,就连他也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今天……”心情极度恶劣的曼丘彻,不爽的清了清有些发痒的喉咙,紧皱着眉头,低头看着手上这一张写着密密麻麻、长篇大论的纸。 “搞什么东西?没事弄了这么一大堆无关紧要的烂台词,想累死我啊!”
他自作主张的删去将近三分之二的台词,心情才稍微转好。 “讲这些废话太浪费时间,直接省略。新郎,你愿不愿意……喂!新郎曼丘理,你有没有在听?”
这混小子,居然把他的话当耳边风,真是欠揍!
隔着重重婚纱,武真零好奇的微侧着头,偷瞄了他一眼。
打从站在他身边的那一刻起,她就发现他根本无心于婚礼,高颐修长的身躯不停的晃动着,心思不安的频频回顾,有时,还会以悦耳低沈的嗓音发出无奈的叹息声。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明了他的注意力始终摆在黑衣老二身上,未曾中断转移过。偶尔两个人的视线焦点对上,空气便为之凝结,怪异的如同火焰碰上寒冰,暧味得很。
这感觉该怎么形容呢?对了!就像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般,曼丘理摆明了是落花,而老二是无情的流水。
好可怜喔!武真零突然有些同情曼丘理的处境,也许是因为他和她同样身陷桎梏的关系吧!
若不是他身旁的伴郎竭尽心力的箝制安抚住他,他恐怕早已扔下她,飞扑向目标物了。
等等!怪怪的,这情景似曾相识,她有点眼熟。
不会吧!难不成他想仿效“一生一次”这首MTV中,那个差劲又自私的男主角,恶劣的只顾自己,而做下将新娘弃于水火之中,任人嘲笑讪骂,普天之下最为伤天害理的惨事?她不由得心凉了半截。
不!说什么她都不答应。
对武真零而言,被逼婚是一回事,同情他却要波抛弃,成为众人眼中悲哀的怨妇又是另一回事,她可以把遭遇想像得非常悲惨,却绝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实存在。
她自认风度差劲、器量狭小,若真有这样的情事发生,他休想要求她认命,如同MTV的女主角般,大方而善解人意的将新娘捧花抛给他,祝福他,并温柔微笑的挥着手道别。
她要做的只有一项动作,那就是拿把阴狠锐利的斧头直劈过去,好教他当场血溅五步,命丧黄泉,再把他开膛割肚,看看他有没有良心,竟敢无血无泪的伤害她。
可是,该到哪找斧头呢?她有点困惑。
“老大!”老四大力用手肘撞了一下曼丘理。
“什么?”曼丘理迷迷糊糊的回应着。
“说我愿意。”老四好心的提醒他。
“我愿意。”他心不在焉的重复。
“武真零!”这回大展肘功的,是伴娘曼丘映。
“啊?”她直觉反应。
“说我愿意。”曼丘映依样画葫芦。
“我愿意。”她魂不守舍的回道。
“最后,双方交换戒指,新郎亲吻新娘,礼成。”
曼丘彻摇了摇头,走遍大江南北,看过数十亿人,从没见过像这对新人这般心不在焉,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有点看不下去,只想赶快结束这场闹剧,眼不见为净。
依照老四的指示,宛若傀儡的新郎曼丘理,轻轻的掀起了覆盖在武真零头上的层层婚纱。
“咦?”他先是愣了一下,回头望了望老二,随即偏身侧着头,以身躯挡去了众人的目光,未施半点力量的掠过武真零丰润纤巧的红唇,仅在她的脸颊旁,若有似无、蜻蜓点水的带过;他给了她一个象徵“友谊”的吻。
这吻轻柔的犹如春风拂面而过,不着痕迹,尚沈迷在如何寻找斧头的武真零,甚至未察觉有何异样。
◇ ◇ ◇
人哪!只要闲着没事,就会胡想些乱七八糟、没什么根据和用处的杂事。武真零就是这类典型人物的代表,更是个中翘楚。
婚礼过后,武真零单独草草的用过简餐,就被送到这间名为新房,却没有半点喜气,实则和冷宫没什么两样的房间。原先在她周遭监视的人,如同退潮般,退得一干二净,半个也不留。
武真零仍然穿着那套庸俗、不堪入目的礼服1,依平日习性,背靠床沿坐在地板上,双手环膝微皱着眉头,思量她的逃亡大计。
“古代圣贤有言,要逃亡,就必须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论天时,现在天色渐暗,正好可以掩护我的行踪。论地利,虽然我不熟麦种的环境地形,但条条道路通罗马,只要我努力不懈,一定可以找到出路的。至于人和嘛!我现在只有一个人,周围没有其他人,应该很容易脱困……咦?等等!只有我吗?”
她将视线移往落地窗外,看着天色已暗华灯初上的夜景。终于,她发现了事实的严重性。
她畏惧的将身子缩成一团,惶恐的瞪着这个偌大、无人味、无丁点声响的空间,心病慢慢被牵引浮现出来。
十四年前,她就是在这样孤寂的空间里失去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