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的异常反应感到纳闷的福平尔,在曼丘理魂不守舍又开始漫无目的神游之际,不动声色的悄然退出董事长室。顾不得助理小姐诧异的表情,他如临大敌般拔腿飞奔回秘书室,拿起电话赶紧联络曼丘格,把突发状况的枝微未节报告得一清二楚,以商议因应对策。
“对了!平尔……”稍微闪神的曼丘理,正想到有事要交代,一个回头,却遍寻不着福平尔的身影。
“真是的!怎么要离开电没通知一声?”他抱怨道。
他把身体埋在庞大的沙发椅中,原是打算着手处理东南亚开发案,但无法控制的,他的视线偏离桌上层层堆叠的文件,飘向碧蓝的晴空,锁定在那一大片稀疏淡薄、形状看似卷曲的羽毛,又似纠缠不清的棉絮,更似随风四处散飞的发丝,霸道的占领整个天空,他眼底难解的迷惘不经意的加深了几分。
他和老二之间,沉积多年、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结,只 凭十三个字,就想解开它回复平静,真的太难了。
一时之间,他竞不知该如何抚平无法释怀的情绪,坦 然接受这项他期待已久,却显得过于仓卒草率的事实。
也许,他该找老二彻底的谈一谈吧� �
但这不是当务之急,那什么才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呢?他自己也不大清楚,只觉得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像盘据 他的心头,填满他整个脑海,他费尽力气想把它驱逐出境,却反而让它更形扩大。
他突然惊觉,他竟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任由它自由驰骋在无边无际、幽深不见底的心湖中,且竭尽所能的追赶那模糊不清的影像,想使它清晰,完全呈现在他眼前。
是谁呢?他感觉有些熟悉,却难以捕捉它的存在,有好几次,就像在跟他玩游戏似的,眼见就要让他掌握在手里,却又因为他的轻忽大意而从他指缝问流逝。
对了!她有两道清秀眉,宛如初到曼丘家的老二,不带半点寒意和杀伤力;有小妹的眼眸,清澄而明亮,里面有几分忧伤,似乎是他所引起;如同老六般丰润的唇瓣,微微轻启,从中倾吐出对他的关怀……一想到这,他的心不由得狂烈悸动,他明白心里绕不去的影像是谁了。
凝望流转变化的卷云,他看到武真零的影像正在拼凑着,时而娇嗔愤怒、时而担忧悲伤,见到她羞怯嫣然一笑的模样时,他不禁发出会心的笑容。
“我喜欢看她那副娇羞的神态,可爱极了。”不自觉的,他脱口说出对武真零的欣赏之意。隐隐约约的,在他的内心深处,有股倾慕爱恋的情绪正在缓慢的酝酿成形,并且蚕食鲸吞的侵蚀他所有思路,不给他丝毫喘息和退缩的机会,他却完全不自知,只顾沉溺在瞬息万变的流云中,搜寻武真零稍纵即逝、变化多端却不真切的身影。
◇ ◇ ◇
薄暮时分,夕阳绚烂夺目的光芒,将天边不断转变移动的流云,烘托出瑰丽的色彩,把逐渐黯然的天空,妆点成一幅多采多姿的图案,吸引所有人的视线,使繁忙的人们驻足片刻,欣赏它的美,也顺带喘口气,纡解身心所承受的压力。
但曼丘家新上任的女主人除外,她正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多余的时间来做这些闲情逸致的雅事。
当天空由鲜艳的桥黄转为略带凄凉的黄褐色,再变化为忧郁的灰蓝后,夜色降临,偌大的曼丘家一片漆黑,除去灯光昏黄的路灯外,唯有厨房和餐厅是亮着的。
浑身酸痛一整天的武真零,到了将近傍晚时刻才稍微好转,她整个人如同浴火重生般,全身上下轻松舒适,想起身为家庭主妇所应尽的职责,她开始有了干劲。
由于不了解曼丘家的作业方式,和物品储藏地点,再加上她没有空闲,外带没有资金,她无法到外面的超级市场大肆采购一番,只有将就点,以现成的材料准备晚餐。
她打开冰箱,把所有能用的材料,尽数搬至桌面。
她微侧着头,审阅这堆不够齐全的原料,逐渐在心里有了谱,她知道该开出哪些菜单了。
跟随在她身旁的警备队员何方濂,面有难色的望着她,嘴唇三番两次微微振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想 说的话,由于队员第一条规定: “不得干涉曼丘家务 事”,无可奈何的吞回腹内。
在手忙脚乱的状况下,武真零解决了蒜泥白肉和蒜蓉 蛤蜊韭菜,以及榨菜肉丝汤。
眼看墙上的时针不留情的指向六点钟整,她更加心急的想赶快解决锅塌豆腐这道菜,却在看见豆腐的瞬间,她 脑中一片空白;她忘记该怎么做了。
她连忙拿起电话,想向徐均帆讨救兵,顺带报告她目 前的状况,好使徐均帆一家人安心。
“咦?怪了!”她连拨了三次,船坊却无人来接?她 改变受话地点,快速按下徐家的电话号码,待响了十几声后,她才听到徐峥姗姗来迟的回应声。
“什么?她居然和石光恒……”听完徐峥向她交代清 楚徐均帆的去向后,就气愤的挂了电话。
什么嘛!这算是哪门子的表姊,竟然丢下身陷险地、 下落不明的表妹于不顾,而欢天喜地的结婚,又快活似神 仙去连度数天蜜月,而且还是到关岛,这分明就是欺负她 有惧高症,一辈子踏不出国门,向她示威炫耀。真是不顾 江湖道义,抹灭姐妹深厚的情感,大差劲了。
她越想越气,满腔怒火无处宣泄,而把眼前的东西, 当成了攻击目标,情不自禁的加重手上的力道和速度。
待她回过神后,看见自己一手造成的惨剧,不由得当 场惨叫一声:
“啊!完蛋了,我的锅塌豆腐全毁了。”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呢?她脸色凝重的望着被她砍得稀 巴拦、粉身碎骨的豆腐。突然灵光乍现,一阵轻凉的微风拂面而过,扫去她心中所有的阴霾。
“看起来似乎很适合做鸡爪豆腐,好!就这么办。”
她败部复活,重新振作的意志,竞使她冲劲十足,连带清炒苦瓜,四菜一汤,顺利被她端上桌面。
她清理过厨房的混乱后,稍稍用手顺了顺略显凌乱的头发,轻拍去衣服上所沾染的尘埃和蒜末菜屑,站在落地窗前,依夜色衬托所制造出来的镜面效果,她确定自己仪容相当整齐,没有丝毫瑕疵后,端坐在前晚用餐时所坐过的位置,静得她新的家庭成员回归,和她一同享受不算精致、却相当可口的菜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桌上的菜和汤,由热腾腾慢慢消退为温热,到最后热度尽失,只剩一片凉意。
武真零仰头望着时钟,时针指向接近八点的刻度,分针则指在十点方向,缓缓靠近十二点。
待在一旁的何方濂,眼看武真零脸上欣喜期待的表情,落寞的隐退失却,有些于心不忍,几经良心的前熬,他决定把职业道德暂放一边,而以朋友的立场提出劝告:
“少夫人,你先用饭吧!少爷和小姐他们是不在家用晚餐的……”
他的话尚未说完,庭院突然传来几声喇叭声,划破了沈寂的夜空,相应和的,是车辆急速行驶的引擎声,彷佛有人在飘车似的。
“吱——”的一声,车辆的驾驶者在急速转弯后,急踩煞车,把车辆紧急停在大门前方,由车门开关所引发的剧烈声响,可知驾驶的举止相当粗鲁,情绪正处于不耐烦的爆发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