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得太过专心,她没听到那三步并做两步匆匆而上的脚步声,直到洛克的鞋尖出现在眼前,她才发现她丈夫来了。
洛克身上仍穿前前天穿的衣裤,下巴冒出胡须,因一夜未睡而声音沙哑。“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不可思议的女人。”
“哦?”她挑战似的应一声。
“在坑里待了一夜,换做别的女人早就歇斯底里了,可是你却像个孩子在游戏。”
“得要有更戏剧化的场面我才会歇斯底里。”
他看着她用粉笔描绘的彩色景致。“这是你心目中的天堂?”
丹丝站了起来。“不是,因为那里没有你。”
洛克一脚踩人圈子里,将丹丝纳人怀抱。“现在我在里面了。”
他随即低头吻她,吻得她疼痛,但她任由他重重的吻,因为他需要一个肯定。
待他抬起头时,他们两人都已无法喘息。
“你还好吧?”洛克在她颈上问。
“现在好了。”她用双手抚摸他僵硬的背肌,希望自己溶入他的肌理。
“我到处找你,警方那儿,爱儿,梅姬……”她轻噬他的下巴。“我知道,对不起。”
洛克捧住她的脸孔。“我怕死了,还以为—一”
“我又跑了,”她替他说完。“可是不是那样,有人潜近亚古谱号,把我推到锯木坑,我不知道那是故意或是意外。”
他的唇角抽动。“你不必编理由,阿丹,我了解。”
丹丝身子一冷。“我说的是真的。”
他无可奈何的放开她,把手插入她的头发内。“好吧,你怎么说都可以。”
“你不相信我,”她短促一笑。“可是我不怪你,我昨夜在坑里有了重大发现。”
“什么发现?”他怀疑的看她。
“我比我想像中还要坚强,头上肿了一个包,一整夜坐在黑暗中没有发狂,如果再碰上一次,我还是可以熬过去,我也许可以理清混乱的头脑,就算你不相信我,就算我必须独自奋斗。”
她转身想走,可是洛克伸手环住她的腰。
“可恶,别把我排拒在外,我担忧了一整夜,怀疑了一整夜…”
丹丝的怒意消散,她贴在他胸前哺哺言道:“哦,洛克…”
她向他降服,但实际上是赢了;刚刚在他第一眼见到她时,他的情感坦露无遗,她终于知道他是爱她的,这个铁汉是她的,总有一天,倘若老天垂怜,他就能够承认他爱她。
书店门上的小银铃清脆的响了,正在柜后忙碌的爱儿奔向她,握住她戴着蕾丝手套的手,各吻她的两颊。“在坑洞里过恐怖的一夜,可是对你似乎没什么不良影响,谢天谢地。”
“你的便条写得好忧虑,所以我赶紧过来让你瞧瞧我是平安无恙的。”丹丝拉起她黄色的裙子说道。
“麦先生保证你没事,可是不亲眼看见你,我还是不放心,你的意外造成轰动。”
“这意外对我反而利多于弊。”丹丝顽皮的说,爱儿来不及回答,即被等着结帐的客人叫回去。
“你先到古典书籍那一区去逛逛,”临去前,爱儿对她道:“有新书来了,待会儿我就过去。”
丹丝点点头,踱到书店的后侧,边例览架上成列成列的书册边想,不知她自己的画册何时可以上架。她正想抽出一本厚厚的书,忽听一个声音道:“我 来。”
“谢——”
丹丝瞥见拄着象牙杖的老绅士,吃惊的说不下去。
“亚利。”她微弱的出声。“您……怎么也在这儿?”
“别胡思乱想,把我想歪了,丫头。”他把书塞到她手中,哼道:“和你一样,来逛逛书店,一个退休的老人有很多时间得打发。”
“哦”见到老人,她没有预期中的不悦,反而只觉得心痛。“是的,您——一向好吧?”
“除了家里多了个牧师弄得我耳根不清静,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硬朗。”
“这就好。”
“听说你出了意外”亚利像在咆哮,用棕色眼睛上下打量她。“看起来没受到什么伤害”
“是的,我很幸运。”她咽下唤咽感。傻子!亚利真有可能关心她吗?
丹丝从亚利肩上看见在柜台上的爱儿,忍不住给她一个“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的责备眼光,爱儿则耸耸肩,回她一个“我能怎么说”的表情。
“船厂不是笨女孩该去的地方,”亚利在地板上播手杖。“姓麦的小子该知道才对,不过洛克的智力一向比不上他的自尊心。”
“不是洛克的错,是有人想破坏亚古诺号,我碰巧给撞上,”说着,丹丝突然灵光一现,得到结论,此事一定是罗家在搞鬼!她说下去,“商场上竞争是一回事,可是你和怒基使出这种手段未免太过分了!”
“什么?”亚利喊道:“你在说什么?”
她把船厂的问题告诉他。
“胡扯!我和这回事完全无关,”亚利强调的说:“怒基也应该不至于如此,你并没有证据。”
“你能否认罗氏想把奥德赛卖给坎特的计划吗?坎特因此中止和洛克的合约,迫使洛克不得不放弃亚古诺号,罗氏这么做岂不是太毒辣了!”
亚利抚着白胡子蹩眉道:“我不知道有这回事,如果他为了报复,把公司的利益押上去做赌注,我非得回去找他好好问一问不可。”
“别忘了他派人潜入麦氏船厂搞鬼的可能性,我掉入锯木坑并不是洛克的错!”’
亚利嗤道:“据我和你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我相信。洛克该打你一顿才是。”
“他没有。”她把书放下,转过身去。
亚利拉住她。“这么说,姓麦的对你很好?”
“他对我非常好,我爱他。”
“我明白了,”亚利放开她。“这倒有点意义。”
“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丹丝答道:“再者,不管我是不是罗家人,我都盼望麦罗两家的纷争能够消失,把大好的精力、智慧浪费在这上面,实在太不值了,如果两家不是老在对立冲突,说不定会更有成就!”
“积恨太深,难以化解。”亚利沉重的说。
“客中结果太悲惨。”
“不错。”亚利的目光投向丹丝胸前的银坠子,她碰了碰它,那股冰凉让她抖索。
“我想——你希望要回它吧?”她咽了咽,伸手去解链扣。
“不!”亚利一声大喝,引来旁人的回头注目,他压低声音道:“你留着,它一直在你身上,时日一久,已成为你的一部分,不再属于我了。”
“可是它以前是老大大的……”
“我叫你留着。”
她手握住那坠子,亚利的慷慨教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却很感激。这坠子是她脑中那片混饨记忆的关键,也是个重要的信物,叫她放弃,她是万分不舍的。“谢谢你。”
亚利的下颚抖索了一下,再也按捺不住的脱口问道:“你不是我儿子的孩子,是吧?”
丹丝沮丧的说:“我对我的记忆……不太有把握,唯一有把握的是我的感觉。”
“你有什么感觉?”
她颤颤的吸口气,眨着眼睛,睡咽的别过身子。“对不起,亚利,我没办法……”
他拉住她。“告诉我,丫头,我得有点依凭。”
丹丝抬起烦恼的眼睛看他。“我始终觉得你就像我爷爷。”
亚利抽回手,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可是丹丝仍然看见了他迸出泪光的眼睛。她知道他们两个都为了失落的梦想而哭。
“老头子居然和她在那儿大谈特谈,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