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很浪漫,可是讨海人总希望风平浪静,”他说:“要她跑快只是为了创新纪录,她得拼过西风号才行。”
“你的新船吃过败仗吗?”
“从来没有。”
“如此自信,实在可喜可贺,”她在微暗的光线下看他,然后垂下眼皮。“我把你的外套送到你的办公室了,谢谢你,幸好你没有受寒。”
洛克把双手插入口袋。“不客气,那没什么。”
“对我来说不是。”
她的话说得相当坦率,洛克起了戒心的看着她,又有那种一脚跨出悬崖,整个人落空的感觉。他要不是淹死在她那对晶亮的眸子里,就是迷失在与她热吻的想像中。洛克知道如果吻她,她是不会抗拒 的,她甚至会像昨晚那样热烈反应。
他放在口袋里的双手握成拳头,遏止去碰她的冲动。
“你不该再到这里来了。”他摔然的说。
丹丝惊讶的看他。“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
“是因为你说我爸爸和你父亲失和的事?他们怎么失和的?没人告诉我这件事!”
洛克抿紧嘴唇。“亚利在紧要关头撤回他的资金,害得我家一败涂地,我父亲为此失去了一切,婚姻。事业,甚至生命。”
“但是为什么?”她叫道:“亚利为什么这么做?他一定有理由。”
“罗家做事不需要理由。”
她激动得涨红脸,踏前一步,挑战的看着他。“所以你才怕我吗,麦洛克?”
“别荒谬了。”
“所以这一次逃之夭夭的人才变成你吗?”说着,丹丝举手摩掌他背心上的扣子。
洛克一把扣住她的手,警告般的低吼:“你在玩火,丹丝。”
“玩火总比冻死在鬼地方好吧。”她的眼光集中 在洛克唇上。
“你会自焚而死。”我们两个都会,洛克心中呻吟的想。
她眼中又出现那大胆张狂的神色。“也许我不在乎。”
不可捉摸的阴影掠过丹丝脸上,风把她的秀发吹拂到洛克胸前,他嗅到一抹花香,控制力逐渐崩散,他把她推开。
“可恶,你在玩什么游戏?”
“向一个非常有自信的男人挑战吧,”丹丝揉着她的手腕,给洛克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她拿起袋子和笔墨未干的画。“哦,你来了,梅姬。”
洛克回头看见罗家的女仆和他工厂一个叫小马的工人跨过横木向他们走来;梅姬的眼睛闪闪发光,看起来像刚被吻过,她的心上人小心的扶着她的手肘。
“对不起,小姐,我们来晚了。”梅姬脸红红的说:“我们在聊天……忘了时间。”
她向洛克挑拨的睨了一眼,使他血脉贲张、无比挫折,他咬住牙关,心想:这就是所谓的好心有好报!老天,这女人真的疯了。
梅姬旋身向洛克行了个礼,转向丹丝。“如果你准备好了,小马可以送我们回去了,小姐”
丹丝瞟了瞟洛克严峻的眼神,嫣然笑道:“我都准备好了,梅姬。”
第三章
费小姐的住所位于夏日街与冬日街交接处一座书店楼上,一屋子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好像是楼下的书店大爆满,只好借用她的地方堆书,丹丝毫不感到讶异。
“如此才得以维持我阅读的嗜好。”爱儿说道,把空杯搁在茶几上一堆叠得高高的书籍之上。
“你可别误信了,罗小姐,”一位有对深眼睛的男士从方才举行了两小时讨论会的主席位子站了起来。“咱们的费小姐不止是卖书而已,她是作者和书商之间的触媒剂,我们今天能够看到这么许多好书,全得归功于她。”
“我可不是那么无私的,”爱儿谦称。“我这么做 也是为了书店的生意着想,不过话说回来,贾先生,您不是急着想走了吧?”
“我还得赶赴另一场座谈会,”他向丹丝躬身。
“希望有机会再和你会面,罗小姐。”
“谢谢您,贾先生。”丹丝哺哺回话。
她在费小姐的写作班所受之欢迎与在冬季盛会上遭到的冷眼真不可同日而语,多亏费小姐的引荐,兴会之人纷纷对她提出各种有关海岛的深度问题,其中不乏知名作家和艺术工作者,她—一回答,在场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上一——一
散会后,费小姐竭诚挽留丹丝再坐一会儿,她送贾先生出门,不久蜇回,在丹丝身边坐下。
“真是让人茅塞大开的一个下午,贾先生可谓是辩才无碍,不是吗?”
“他的演说相当精采,我发现你的客人个个引人注目,”丹丝回道:“特别是郝先生。”
爱儿一跃而起。“我答应把他那本‘陈腔滥调’借给你拷贝,不是吗?”她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报章杂志间翻找。“这儿!”
丹丝收下了书,微笑道:“我一定会看得很开心的。”
“他有些内容会教人捧腹大笑,尤其是——但我不能坏了你的新鲜感。”爱儿笑道:“我现在可以看你的作品了吗?”
“你可别抱太高的期望,”丹丝从她脚边拿起她的书。“这只是一些素描和一张我刚完成一画。”
“如果你想在巴黎出人头地,你得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爱儿严肃的说,把系在画上的带子拉开。“要是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么谁会?”
“你说的有理,”丹丝回答道,不安的站了起来,上前去端详一面木雕屏风。“我梦想了很久的目标,现在一旦握在手中,反而教我失去信心,唯恐自己不够入流。”她坦承。
“如果我是你,我一点儿也不会为此担心,”爱儿说:“你的作品大出色了!”
丹丝松了一口气的回过头。“你真的这么认为?”
“这幅船画非常动人,但更让人感动的是这些素描,我的天,太棒了。”
“你是指拉哈那的速写?”
“不是拉哈那,是拉哈那这些人物,”爱儿一张一张翻阅。“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这些驾独木舟的小伙子和这个老妇人——在她的脸上可见到爱与热情,她是谁?”
丹丝望着肖像画,按着太阳穴慢眉头,依稀有一抹印象,但它稍纵即逝。“我——不确定,可能是传教士。”
“从你的画中我们看到了岛民的生活风貌,丹丝,你一定要出版!”
“出版?”
“是的,二十年前本地一支传道团远赴森威治岛之后,人们对这座岛的兴趣依然浓厚,你的画册出版后,一定会造成轰动,名利指日可待!”
丹丝感到有些晕眩。“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只要说好,其他的交给我来,”爱儿的双眼在镜片后闪闪发光。“华盛顿街的伊先生是个一流的印刷师傅,我们可以先找他谈。”
“我怎么拒绝得了这种诱惑?”
靠兴趣赚钱,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她即不必向里南和洛克借支,也不必等待亚利的赏金,事情顺利的话,她很快就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赴巴黎习画了。
“你真好。我对你感激不尽。”爱儿回答道,又回头去翻阅丹丝的画。“你画艺高超,只画船舶就太可惜了。”
“替奥德赛作画是我的心愿,麦洛克的船是艺术品。”丹丝解释道。
爱儿竖起了双耳。“麦洛克?”
丹丝苦笑。“姓罗的和姓麦的扯上关系听来似乎不可思议……”
“对不起,我不是——”
“无所谓,”丹丝对她朋友笑道:“只不过这是一团混乱,我真希望我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