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雷诺.威登扯住她正要甩玻璃杯的动作。
“我怎么了?问你啊!”她完全不想掩饰话里的火药味。
杯子她不要行了吧?女超人扛起地上的箱子就要往外走。
又被他给拦下来。
“你搁着,明天早上我叫小妹过来收。”
不用做事最好!冉方晴扔下纸箱,拍拍屁股往外走,在门厅重重地槌下电梯的下行键。
“生我的气啊?”刚才威风凛凛宣布会议延后的人可怜兮兮地跟了过来。
“废话!”她大踏步走进电梯,看也不看他一眼。
没想到雷诺.威登就这么吭也不吭一声地跟着她进电梯、出电梯、走出大楼、拉着她到餐厅,像是要和她比赛似的半个字儿也不吐出来。
冉方晴别着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已经累积到快要爆发的极限。可是他不说话要她怎么开骂?难不成要对他吼:喂,我们来吵架?
食不知味地吃完晚饭,一语不发地看着雷诺.威登付完帐、拉她到他们常去散步的国父纪念馆,冉方晴终于甩开他牵着的手,独自一人找了台阶坐下,继续培养怒气。
“想骂我什么?现在我就站在这里,你骂吧。”他站定在比她矮几阶的阶梯上,刚好与她平视。
“你真的很过分你知道吗!”他自己知道欠骂,她当然不会客气。吃饱了饭,骂起人来也比较中气十足。“你一定要时时刻刻把我当成长不大的小孩、没有行为能力,才能满足你过度膨胀的男性自尊是不是?”
“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雷诺.威登的音量没有提高半个分贝。
“你没有,但是你已经这么做了!”她才不接受什么“无心之过”的说法。“总裁大人,你一向是以公正客观的形象来服众的不是吗?那你这段时间的作法又是怎么一回事?你恨不得全公司的人以为我这个总建筑师是靠攀关系走后门才保住职位的,是不是?”
“我只是不想让你在工作上太过劳累。”他仍是波澜不兴。
“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最天真的人是你!”冉方晴真是给他气炸了。“这世上有什么工作是不劳而获的?你的作法只会让我以后在公司里做人做事更孤立、更辛苦,你知道吗?”家明说的没错,有些不爽到极点的事就要吼出来。
“你的专业能力和判断都是正确的,没有人会说话。”
“对!因为总裁大人亲自裁示过后,没有人会再对总建筑师的话有任何疑问。”吼一吼下来算是消了一点气,但是那个死脑筋的家伙还是扭转不过来。“你知不知道这和由我自己得到的胜利有多大的不同?我的创意、我的经验、我的努力,别人都看不到!他们只会记住冉方晴有总裁撑腰、冉方晴甚至没办法自己解释好一件事、主持好一场会议!”
“当时我只想到要保护你。”雷诺.威登的话有了点后悔的意味。
“你的手腕、你的远见都到哪里去了呢,Ronald?”冉方晴直视他眼中的理直气壮,万般无奈。“我要跟你强调多少次?我不是小孩子了!能有今天的成就是我一步一步奋斗来的。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我也懂得如何去应付它——或许在你眼中还是生涩了一点,但我正朝着目标前进,谁不是这样一路跌跌撞撞地慢慢摸索成长的呢?”
暗黑的夜色里,他们僵持着。
“我太盲目了。”他牵起她的手,缠握住。“看着你的时候,我只看得到你在争执中处于劣势、你的无助和你的疲倦,我只想让你早早脱离那些情况,我看不到其它的东西。”他总算肯承认错误了。
“我不想把纵横商场的你变成一个短视的傻瓜。”她分享着他手心的温度,祈求的眼对上他。“你也不要让我变成一个永远成不了气候的半吊子建筑师,好吗?”
“我无法让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你身处困境。”雷诺.威登一个用力,把冉方晴拉站起来,靠在他身上。
“那就不要看。”她自然地把重心移位,伸手环抱他强健的腰。“你有那么庞大的事业王国要管理,有那么多要勾心斗角、运用脑力的case,为什么要来抢我这些不小的成长机会呢?”
“刚好有时间空下来的时候……我没办法阻止自己去看你。”
她将两人拉开一些距离,让他看见她脸上的不满。
“不要这么爱我好吗?这样会让我越来越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这句话或许会伤了他,但是她非说不可。
“很困难。”雷诺.威登仿如察觉到危机似地更加搂紧她,丝毫不觉话里的跋扈。
冉方晴深深地叹了口气,下巴靠回他肩上,茫然地看着广场上四散的或运动或休息的人群,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你看着我的时候,能不能只是随时准备为我喝采、为我骄傲,不要担心我如何办到?只要相信我有处理事情的能力,可以吗?”很久很久之后,她说。他以无声回应。
“可以吗?”她坚持追问。
“好。”雷诺.威登是咬着牙同意的,一直以来,他以为时空阻隔是爱情的敌人,保持距离的爱对他来说很陌生,但是为了方晴,他会做到。
“谢谢你。”她送上自己的唇,知道这个承诺对他而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深吻过后,她让他圈抱在怀里,两人坐在阶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人,享受风雨过后的宁馨时刻。
“方晴。”他在背后出声唤她。
“嗯?”她的眼光跟在远处溜直排轮的小孩身上。
“我爱你。”他的口气仿若只是不经意地提起。
“我知道。”她回头对他笑笑。
“那你呢?”也像是随口问问。
她陷入沉思中。
“我想……我也是吧。”最后终于决定。
一口气长长地吁了出来,天知道雷诺.威登紧张得快窒息了。
“你也是什么?”他还不死心。
冉方晴背对着他笑了起来,先是轻轻的、没有声音的抖动,渐渐演变成夸张的放声大笑。
他被笑得脸都绿了,硬是把怀中笑不可遏的人儿转过身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
冉方晴笑着摇摇头,对他说:“我刚刚发现了一件很棒的事。”
“什么事?”
“我发现我又找回了爱人的能力。”她止住笑,正正经经地对他说:“我也爱你。”
这下换成雷诺.威登开始疯狂地抱着她又叫又笑。
他或许不明白她真正的意思,冉方晴在笑闹中,心里掺着一丝酸涩想着。这短短的一句话,她花了七年多,才有了重新开口的能力;直到这一刻之前,她仍深信自己的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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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间雷诺.威登手机响起的机会向来很少。
“抱歉,你等我一下。”他接起电话,拉住要往前走的冉方晴。他们已经在她家楼下,差几步就进门了。
“我自己上去了。”不想打扰他谈话,她用嘴型无声地对他说。
雷诺.威登专心在讲电话,但也没有松开拉着她的手。
冉方晴只好无聊地陪他在路边罚站。
没想到他越讲脸色越难看,挂上电话的表情好像刚听到有人死掉一样。
“你有朋友过世了吗?”她问出最直接的判断。
“比那还糟。”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忙着拨另一通电话,一接通就是一连串僻哩啪啦的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