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远。”杜珩认出他来,薛明远在艺术界的名气还不小,同样走艺术路线的杜珩当然认得他。
“你是?”薛明远却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杜珩。”他伸出手跟薛明远握了一下。
“你就是名摄影师杜珩?”他没见过杜珩本人,却听过他的名字,也看过他的作品。在他的印象中,杜珩是一个很有自己风格的摄影师,他一向不走花俏的路线,作品都是以景物和社会写实居多。
“不敢当,你的陶艺才是我们台湾人的光荣。”他刚刚上来二楼的图书馆办公室前,在一楼大厅参观过薛明远的作品,没想到真会在这里遇见他。
“茉莉,杜先生是你的朋友?”他觉得杜珩和茉莉之间的关系很亲密。
“我们是好朋友。”杜珩替茉莉回答,他从薛明远的眼中读到赤裸裸的爱慕,莫非和茉莉约好要一起吃晚餐的人就是他?那他来的可真不是时候了。
茉莉倒是有几分的尴尬,这两个男人同时出现,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既然你们约好了,我就不打扰了。”杜珩识趣地告辞。
他走出办公室门口,茉莉也跟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走?”她还没跟他说完话。
“下星期三,去非洲。”他的态度十分潇洒,薛明远的出现似乎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拍凶猛的野生动物?”她知道他又在唬她。“真受不了你耶!”
“去澳洲。”他随即笑着说。“想要我替你带什么回来吗?”
“无尾熊。”这个男人,只要他平安回来,不要让她挂心,她就阿弥陀佛了。
“这个容易。拜拜!”他看见薛明远正朝他们走来。
茉莉看着他离去时的背影,心上顿时陷入深深的寂寞之中。
她是怎么了?
* * *
“你和杜珩好像满好的。”薛明远醋醋地说。
茉莉将桌上的资料收好,拿起抽屉里的包包,与薛明远一同走出办公室。
“我跟他在澎湖认识的,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茉莉不想多说杜珩这个人对她的意义有多大。
“他很有自己的风格,不随波逐流,算是一个难得的摄影师。”基本上他是欣赏杜珩的。
“太过坚持自己风格的人往往都很寂寞,杜珩将自己放逐在天地之间,就像一朵浮云一样,没有人能够抓得住他。”茉莉看着图书馆外,飘在暮色下几朵雪白的云。
薛明远从茉莉的神态中读到一点点特别的东西,像是崇敬,或者比崇敬更多一点的恋慕。她对杜珩有特别的感情因素存在吗?
他直觉杜珩绝不是茉莉口中的未婚夫,若是,杜珩不会对他的出现表现得那么淡漠,而且刻意强调他和茉莉是“好朋友”。
“你好像很喜欢杜珩。”他不喜欢自己的内心有过多的猜疑,所以直接问她。
“杜珩是一个谁都会喜欢的人吧?”她反问他。
“那种喜欢和你对你的未婚夫总有些不同吧?”他不死心地追问。
“我跟杜珩的感情不是一般世俗眼光中的男女之情,我不否认他在我心中是特别的,但就只是这样而已。”她不喜欢薛明远这样逼她。
薛明远似乎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茉莉有点吃不消。
“对不起!是我太过多心了。”
他的道歉让茉莉不知所措,他似乎把她当成自己的女朋友看待了,但她一点都不想在这时候谈感情。
他们一路无语走到停车场,薛明远体贴地帮她开了车门,茉莉坐上他的车后,心情更加沉重。虽然薛明远一再的强调这只是感谢她为这次展览付出那么多心力,可她心上还是觉得不踏实,他早已摆明了要追求她,她若没那个心,似乎不该答应与他单独出来。
“学长,我实在不该让你这样破费的。”他上车后,她很多余地说。
“不要这样说,这次展出很顺利,就连媒体都有专栏介绍,这些都得感谢你。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人气也是很重要的。”
“我倒认为是学校沾你的光呢!”茉莉轻松地说,她当然知道薛明远的名气已经大到不需要靠这次展览来锦上添花。
“哈哈哈!”对于她的说法,薛明远一笑置之。“若不是因为这次的机会,我不可能会认识你,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能认识你这样伟大的艺术家,是我的福分呢!”她故意忽略他对她的爱意。
薛明远知道她刻意回避,但对她,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 * *
吃过晚餐后,茉莉让薛明远送她回家,没想到却在自家的门口遇上了子贤,两个男人就这样遇上了。
茉莉乍见子贤,她稍稍愣了一下,随即亲昵地圈住薛明远的手臂,媚笑着对子贤说:“子贤,这位是学长,薛明远。”
他们三人都念同一所大学,薛明远比子贤大两届,但因为不曾有过交集,所以,他们并不相识。
“明远,他是林子贤,我的前未婚夫。”她坦然地向薛明远介绍子贤。
两个男人相互对望了许久,内心波涛汹涌,化作一股死寂的沉默,在三人之间奔腾、流窜着。
“我有话跟你说。”子贤终于开口。
薛明远偏过头看她,他知道她还爱着这个男人,虽然茉莉表面上靠向他,但真正尴尬的人却是他。
“你去吧!我再跟你联络。”此时此刻,薛明远只能像杜珩一样识趣地走开。
薛明远离开后,子贤心痛地瞅着她,这个他最爱的女人,竟然也有跟别的男人同进同出的一天,而他却毫无立场去指责她,他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你的动作很快嘛!”他揶揄着。
“你再也无权干涉我的事。”她故作坚强地面对他,内心却止不住地淌着血,她要子贤对她死心,这样对他们都是最好的结果。
“我是没有权利。”茉莉的冷然,让他的理智瞬间崩溃。“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绝情?难道我们过去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你就这样说放就放,一点都不留念了吗?当我还痛苦地思念着你的时候,你却和别的男人逍遥去了,我现在心里有多难过你知道吗?”
茉莉强忍住即将由眼角滑落的泪水,她不能让子贤知道她对他的依恋,她不能再让他割不断对她的深情,他们永远都不能在一起了,长痛不如短痛,何苦拖累彼此的一生?
“子贤,明知道已经不可能有未来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执迷不悟?与其大家都那么痛苦,何不让自己从悲情中走出来,再去寻找属于自己生命中的春天?”
茉莉不仅说得潇洒,且言之有理,让子贤不得不相信她是真的决心要离开他了,他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再也无力挽回已然逝去的爱情。
他的心好痛。好痛。
“既然你都这样说,我还能苛责什么?”子贤冷冷地笑了一声。“我母亲已帮我安排了相亲,就在这个星期天,我想如果对方愿意,我就马上跟她结婚。反正失去了你,跟谁结婚都一样。”
茉莉的心在黑暗中紧紧地揪成一团,她一时之间无法承受子贤将要娶别的女人的事实,可她也无力挽回即将失去的男人,她能做的只有祝福他了。
“我祝福你!”她说完后,一刻都不停留,急急地打开红色的大门,将自己掩饰在那道铁门之内,倚着门,她痛苦地任泪水奔流,再也无法停止。
她的悲伤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