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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就自知,她的身体并不曾受过任何足以构成这情状的伤害呀,她的孩子真保不住了吗?抑著痛楚,她咬破了唇。

  可是不,她不想失去这胎儿,虽他在她身子里才几个月,但那感情却是任何事物所无法比拟。

  「呜……」强痛波涌,她曲身抱住肚腹,并克尽理智忍住想翻滚的欲望,只为不想再让腹间的胎儿再承受一丝震动。孩子呀孩子,别走,娘还想见著你,不会甘心,不会甘心……谁来救她?凤玉……凤玉……

  豆大的冷汗积蓄在她额间,须臾汇成流,奔过她的眼睑,流窜过乾涩的瞳仁造成刺激的痛觉,可那刺痛之於腹痛,却只是一於百千。老天,她……是不是快死了阿?谁来救救她,救救孩子?凤玉,凤玉呀!半闭著眼,心里只是低唤著那唯一的名,此时的她居然觉得这夜突然好黑、好冷……



  然而正当她就要昏厥之际,一阵匆促的脚步声身在身边响起。

  勉强睁眼,睇进那道羊脂白的身影,她的心就好似落进一道厚实的网中,有种被紧紧保护的安心。不,该说是占领她已久的胆怯、不安,都已在霎时间消失,因为他……真听得到她。

  「你……」气息奄奄。

  「别说话。」那若雕凿的脸庞,早已因纷杂的情绪而显得扭曲,怀抱起几乎痛到断气的兰舫,顿时,月色苍白的树林间,只见一道焦心如焚的身影疾奔。

  偎在凤玉宽阔的胸膛前,兰舫将耳贴近他的心窝聆听著,而脑海则将他与那青年的面容合而为一。为此,她泛紫的唇间出现一抹笑意。「你……是不是一直都看著我,从不曾离开过?」抓著他沐浴後湿凉的衣襟,虚弱地问。

  其实,她早识得他的,只是那段有他的记忆,不知被谁偷了去。白凤玉出现之後,兰舫便一直不敢承认这种既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因为如此深刻隽永的感受,是已为人妻的她所无法面对、进而探问的。



  低下头,瞅住那张死白的绝美容颜,凤玉只是紧抿著唇没回应,而脚下亦不敢稍停。

  等他将她带进屋内,安置到床铺上,她人早已陷入昏迷。

  ***

  好安静……她,是不是死了?

  再张开眼,兰舫有种全身筋骨被拆散再重组的感觉,她的气力全无,哪怕只是掀掀眼帘,都能使她昏眩难耐。

  手缓缓移上肚皮,感受著那隆起,孩子……还在。而那里,也不再似先前那麽痛,虽然仍可知晓那疼意犹包裹在里头,像道温温的火苗,只伺机勃发。

  但,凤玉他肯定又做了极大的努力了,像先前那般。

  睇著桌上飘摇的烛火,鼻间嗅进淡淡的血腥,兰舫恍惚地寻找味觉的来源,半晌,她摸上自己的唇角,更在抬手之际,发现手指上的丝微红液。很清楚地,她知道那不是她吐的血,是另外一人的。

  我的气,亦是我的魂,我的血,亦是我的魄,我将一半的气与血渡之於你,愿你能从此似个常人,远离灾噩……

  脑中迥荡起一道呢喃。「气与……血?」口腔中不散的腥甜,迫使她心头狂颤。

  凤玉呢?倘若她现在暂时稳定,那麽他呢?那回在马车上,状况不如这回糟,他便已精疲力竭,那麽这次……

  拧了心,她不顾身子的虚弱,仅凭一股冲动,在无人扶持的状态走下了床榻。

  房间虽小,可光就走出门,於她却是吃力至极。她一走步,便需一停步,人出了房门到大厅,汗已涔涔。

  走到凤玉的房门口,抬手轻敲。「你……在吗?」对著里头喊,可却无人应,推门进房,她确定凤玉不在里头。

  去哪儿了?她倚著门,擦去颈间凉透的汗水,再瞥了眼只关一半的大门。在外头吗?心念一至,她就要出门,耳畔却捕捉到一丝细响。

  嗡嗡……

  那是?屋外喧扰的虫鸣依旧,可她却分辨得出混杂其中的一点杂音,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特殊声响。有人正使用著将玉器抛光的砂轮机。

  脚步轻移,她反应地跟著那道深夜不断的琢磨声来到屋後的工作坊,这时的坊里透著烛光,而室内泥色的墙面则映著一道不时晃动的黑影。

  是他吗?并不知道他也拥有制玉的本事,因为没听他提起。

  跨过脚下一弯从工作坊泻出的污水,她如履记忆他行至屋旁。以前,她也常在夜里替劳事中的爹送果腹消夜的。

  偎上门边,她看见凤玉坐在一部砂轮机前,侧对著门,正对著机械添加水及解玉砂,而一块通体润白的玉胎把持在他熟练的手中,来回穿梭机械,且一回比一回褪去朴实外表,愈见晶亮。

  他的确会,且技巧极度高明,由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可知。不知怎地,她并不太意外,就好像这她早就知晓。

  昔日的记忆开始回笼,眨眨朦胧的眼,她偏开视线,慢慢注意坊内的陈设,当她望住那部置於屋中的老旧砂轮机,和屋角摆著一大一小的泥烧缸时,她有的是一股如同重游故居的温馨,而当她的目光飘向一旁桌上安放著的钳子、管钻、桯钻等琢玉工具时,她也只是感触良多,可当她瞧进凤玉身後一块小几上的某些物品时,却不得不愕然。

  那是?瞠大眼眸,心头彷佛被什麽撞击,狂抽一下。因为那小几上,披挂著的是一块以棉布裁成的手巾,巾角上绣著一朵鲜活的山茶,山茶的粉绛早褪了色,且上头还染了一层污黄的汗渍。

  为何……为何这里会有这东西?那手巾是她特地替年迈的爹缝制的,布还是她向市集里卖布的大婶挑来,当时她爹还笑她不会取样,居然送个大男人这麽样一条秀气的手巾,更嚷著不用。

  可这手巾,於今也该伴著他爹长眠地下了呀!

  赫然,虚弱的她身子一颠,差点昏去,只是事情未厘清,她怎可倒下?抓著门框,她睇向正琢玉的人,想厘清疑问,然而就在她抬眼之际--

  「赫!」她又是倒抽口气,手掩住口,两眼更在瞬间水蒙。

  此刻,她望住的已不单单是凤玉的身影,而是两道交叠的人影,一道是凤玉,一道是她爹,她死去两年多的爹。摇曳的烛光中,神情专注的他们不停地做著制玉动作,倘若一人加砂,那麽另一人就倒水,假使一人将玉抛光,那麽一人就拿钻将玉凿孔……他们看似丝毫不受对方影响,可却更像相辅相成,两体却同心。

  同心……两体?呵不,不是,因为墙上只映出一道影子,所以他们其中一人应该是……

  天,为何她好像见过这场景,而且除了强烈的惊愕外,她的心更是克制不住地要为这场景剧痛起来。她曾因见过这场面而心痛吗?

  在林子中,她的记忆只能说醒了一些,而现在……

  往後踉跄半步,掩身至门的一旁,手抑著胸,闭上眼,此刻她的心跳声如乱劈的雷,喘气声则如失了的的矢,咻咻地狂响。好久好久,等她吞去唾沫,睁开眼,努力平定思绪想看清眼前……

  「赫!」一声恍若就在耳边的抽气声,让她再度乱脱了序。

  兰舫屏住呼吸,徐缓地偏过头一望,发现抽气声由另一人而来,就在她刚刚还站著的位置,已经被另一人替上,而那人也正瞪大眼珠望住坊内的景象,嘴儿微开,面容死白,就宛如前一刻的她。只是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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