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到府的人暗下较量,帮著回了一句。「噫,那兄台怎不知那牡丹被贬至洛阳却愈生旺盛更压倒群芳?兄台连这也挑,我怕库房里的宝物可能都不合你意。」
另一人听似调笑,实则挑剔。作书生模样的人捻起肩上的发,把玩著,贵气凌人。
而这书生除顾盼四下,时则望向门外,似乎正期待著什么。
「嗤,卖弄!如果这图真好,那你买。」
「我买?」想想,那隐喻似乎真有不妥,刚刚嘴上虽讪笑得紧,还是得顾虑。
他立刻换上一副笑睑。「这图是贱价之物,以我和知县的交情,买不得,不过要是兄台您……」
「我如何?」站近调笑之人,肥厚的面皮抖动,执著折扇的手抓得死紧。
状作无心地,他转过身低头观赏其它古董。「你……与知县交情未到,根本不需要打肿脸……啊!」他刻薄的话才说了一半,头就被狠狠敲上一记,他摸上被打歪的髻。「你打我?」
「我打你怎麽著?」抓著纸扇,他恨不得那柄是铁造的,好敲破他娘儿们似的头。「呵呵……」
「你这无礼的……」咬牙切齿,眼睛四下寻著能反击之物。
「我无礼,你就有礼?哈哈!只不过比我多了个能看的面皮,唧唧哼哼啥?其实我觉得,你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挑什麽贺礼,光凭你这身子,这面皮……」朝身前人作了轻薄动作,肥大的手就差没往人裤裆子摸,他贴在人耳侧说。「谁都知道你高招,取悦男人的把戏不输青楼挂牌,所以……我建议你直接问问咱知县有无这方面的兴趣,哈哈哈!」插腰仰头,大笑开来。
「你!」白细的脸皮一阵青一阵红,他从未让人这麽侮辱过,且还当著众人前。
「如何?哈哈!如何?哈哈哈……」笑不可抑。
「如何?我踹你个馊油桶,」斯文的睑扭成一团,他提脚就往身前人油晃晃的肚围踹去。这一踹,不仅引起众人惊呼,那福态男子一摔更连带拽倒了几个供有瓷瓶的木架,顿时库房里清脆的碎裂声四起,一晃眼就毁了许多珍稀。
「完了,这些是我家少爷带回来的邢窑白瓷,很贵的呀!」抱著地上的碎片,管事呜呼哀哉地连叫一串,但是却抑止不了那两人的钩心斗角,更则拳脚相向。
福态男子一爬起来,便排山倒海似地推开劝架的众人,拳头又抡向了白面书生。这一阵仗下来,不需想,那受害的瓶罐又添了多少。
於是,偌大的库子里,叫嚷声、碎瓶声错落成一片惊心胆颤,直至一声尖声的喝止传来。
「全都住手!你们全都给我住手啊--」远远就让骚动声给骇著的兰舫站在门边已有好一阵,她胆子小,原本想去找来几个家丁帮忙,但眼看耗下去唯有损失更大的可能,所以忍不住,只好使尽吃奶力气一嚷。
而这时,女子突兀的尖锐叫声似乎起了作用,先是劝架的几个人睇向她,之後是干架方酣的两人也望向她。
「你们……全都给我住手,这个样……」她跨过门槛,眼里净是疮痍,那些瓶呀罐的,都是阔天的心血呀,他远从百里外带回来的收藏呀,而这群人……
她抬起眼眸里向一群打到衣衫不整的男子,不由地心生厌恶。这叫饱读圣贤书?
「原来是……殷姑娘。」前一刻还被人压在地上,但见著兰舫,那白面书生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他推开也正发呆的福态男子,而後站起。
殷?兰舫朝那喊著她娘家姓氏的人一望,这才认出,他是当初陷害他爹入狱的其中一人。
正正白净的脸皮,他又摆出贵气的架势,跨了几步人就杵到她面前,他贪婪地欣赏著她与两年前无异的美貌,而後喃道:「你……还是一样美。」
欲望驱使他伸出禄爪,往兰舫探去。两年前,他和一群人用尽方法还是得她不到,那气……他至今仍呕著的。
避开他无礼的动作,兰舫往出口家管事身边缩。「公子请自重。」她的手,仍因方才的「挺身而出」而颤抖著。
「自重?」这里是申府,他自然动她不得,可一想起申阔天竟然能独享美人,
他心中就又烧出一把火。瞟向楞然中的众人,他低头向她。「看看眼前,像不像两年前?大家都惊艳於你的美。」
「……」她的长相,是她长年的困惑,她不想多说。
「这两年,申兄他对你可好?有无疼惜你?」他望住她蹙起的眉头,询问的语气骤成武断。「看来是没有,他是个商人,终日在外奔波,这样铁定苦了你,你知道吗,苦了你可也连带苦了我的心。」这次他急切地摸向她捧在胸前的细白小手,只是手还没摸到,脚胫上却吃了一顿踢。「啊!你这娘儿们……」凸眼瞪住先发制人的兰舫。
「哈哈哈!吃鳖了,就说软脚虾一只,哈……」见状,福态男子首先笑开,而似是有传染力,一边的数人全都跟著大笑起来,包括申家管事,均笑到前俯後仰,一会儿更有人笑趴上了地板。
「你们……」不知怎地,眼前这情状让兰舫觉得怪异,等了良久,众人连一点停下的迹象都没有,於是她说道:「实在太无礼了,这里是申府,不是你们嘻闹的地方,管事……」原欲唤来管事将人全都请出去,但那管事只怕是分身乏术,他也正忙著笑,笑得好开心,笑得眼泪直掉。
是不是……中了邪了?在望了堆满古物的库房及众人一回之後,她不禁这麽想,并让一阵疙瘩上了肌肤,她搓搓发寒的手臂,心想:如此,还是先去找人过来处理好了。掉过头,她急往们外去,只是前一刻缠著她的白面书生虽也染上笑病,竟仍旧不肯放过她,他将她的手又是拽住。
「殷姑娘……你……呵呵……别走,趁他们中邪,呵呵……你跟我回……呵呵呵……」死跟到长廊上,即便兰舫拼命挣扎。
「放开我!」
「我不放……知道吗,当初要不是申阔天那家伙使诈,想尽办法频频示好,今天你的人和所拥有的一切全该是我的,呵呵……」笑到泪水两行。
「你……说什麽?」停了挣扎,她盯著那笑得捧腹难受的人。
「呵呵!我说什麽,你会不知?过了两年,你仍旧相信他是真为救你爹所以花了一大把银子帮著打官司,还不惜跟我们那一群弟兄翻脸?现在他被人逮著机会下了蛇毒,反将一军,是报应!呵呵……咳……」盯著兰舫无表情的脸,他的笑仍僵在脸上,只是再发不出正常的笑声,反成呼噜噜的气声杂音,半晌,他手往嘴上一捂,放下时,掌心却多了抹血迹。
邪门哪,居然笑得喉间出血?他面露惊愕。
「阔天,他很善良,如果没有他,我爹的尸首恐怕也无以得全。」定定望住眼前那张神情古怪的脸。
咳血的事摆在一旁,他续道:「呵呵……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荒唐的笑话,他娶你进门,除了贪恋你的美貌,再多就是为了你那老爹留下来的……」一句话梗在喉间,他的声音就像瞬间被偷走了似地。
「为了……什麽?」他的话聆进耳中,犹如方外之语,她瞪住他。
「啊啊……」抚著喉,眼瞪向廊底,那里站了个白袍男子。
「为了什麽?」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