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怎么会傻得以为——那是不解世事的天真?
胸口传来揪心痛楚,那是为她不舍的心疼。
他不懂她,从不曾真正懂过。
她看似简单却难懂,她明明是那样天真,此刻却又老成得像历经过许多人生,他不知道,那一种才是真正的她,抑或是,哪一个才是她真实的面目。
他明白,他是绝不能再让她回公司了,在他身边,只会让她更加伤痕累累。
看著身旁那样挫败又绝望,仿佛失去了斗志的她——
这一刻,他真的怀疑,把她留在身边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在这里,没有良好的照顾、充足的养分,强迫让她经历风雨的结果,只是加速她的枯萎。
难道,他真的错了,她不是属於这里的?
有专属园丁与肥沃养分的花房,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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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再保证自己没事,可以照常上班,但田欣还是被易桀强制留在家里休息一天。
一整天,她无所事事闷得发慌,刻意不去想起昨日的不愉快,她一心期盼著易桀下班。
下午三点,她坐在沙发里,电视一台转过一台,就是找不到能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的方法。
倏地,门外传来门铃声。
易桀?她又惊喜的瞥了下壁钟。他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有多去细想,她开心的前去开门。
「易桀,你怎么——」一开门,她脸上的笑容立即僵住了。
「爸?」父亲是怎么找到她的?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爸?!」田仲豪闷声怒斥道。
找了女儿足足三个多月,田仲豪又急又气,却还是狠不下心责备他自小捧在手掌心里的宝贝。
「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您担心,我只是想独立。」
「独立?你要开店、要到我公司当经理,爸爸随时可以安排——」
又是安排?过去她受够了被支配、摆布,为何父亲总是不懂,她是个有感情、有情绪的人,不是傀儡!
「爸,你过去对我的照顾已经够了,我不想当一个一句话就能得到一切的千金小姐,我只是想过自己选择的生活,只是这样而已。」
看著女儿好半晌,田仲豪脸上的表情似错愕、似不信,无法了解细心呵护、极尽所能给她最佳保护的女儿,竟然只是要「自由」这么简单。
「一定是姓易的那小子诱拐你对不对?」以往那个乖顺听话的女儿不会这样,但自从认识易桀那小子之後,竟然连离家出走都做得出来!
「爸,不是的——」
「我一开始就知道是他,幸好那小子及时醒悟,否则我已经请了徵信社,一旦掌握到证据就要控告他诱拐,让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爸,你这是什么意思?」田欣隐隐听出事情的不对劲。「是他告诉你——我在这里?」她的声音不住微微颤抖。
不,不可能的!他懂她、他是了解她的,他不会泄露她的行踪的,不会,他绝不会——
「没错,是姓易的小子告诉我的,幸好他识相。」田仲豪不悦的啐道。
「真是易桀告诉你的?」霎时她的脑子里全被掏空了。
她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明知道她多想逃离那个囚禁她的牢笼,他却残忍的亲手把她送回去。
「你喜欢那个小子对不对?」田仲豪光看女儿的眼神就知道。
看见女儿苍白的脸色,田仲豪放软了语气,哄慰道:「他根本对你没有感情,只当你是个麻烦罢了,否则他何必把你一脚踢开?听爸的话乖乖回去,起码有爸在,你不会受任何委屈,不会受一丁点的苦——」
父亲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脑中只反覆回荡著这几个字:她被遗弃了、她被遗弃了——
易桀不要她了,选在昨天意外之後的今天,难道,他是想暗示,她是个累赘,只会带给他麻烦,所以才迫不及待要甩开她?
甚至,连再见她一面都不愿意,而是故意把她留在家里,让她悄悄的消失在他生命中。
天,他何其用心,又何其残酷?!
一股酸意漫上鼻头,淹上眼底,来势汹汹,连一点让她竖起坚强武装的机会都不给。
心碎的泪水滚烫得刺痛她的眼,泪水却滑不出眼眶,而是化成片片的碎片,深深扎进她的心口每一处。
无悔的付出、义无反顾的投入感情,反倒让她更痛不欲生。
「爱情不是如你所想的那么简单,你的一厢情愿只会让自己受伤。」
田仲豪一眼就看穿了女儿是被这段情所伤,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的,现在她总算明白,自己有多一厢情愿。
他根本不会爱她、永远也不会给她任何情感的回报,是她始终认不清事实,还苦苦追逐这道阳光。
是她,太傻吧?!
「欣欣,跟爸爸回去吧!」田仲豪叹了口气,柔声哄劝道。「在爸爸身边,你绝不会受一丁点伤害,就算是那个姓易的也一样。」
「爸——」田欣投进父亲的怀抱,忍不住痛哭失声。
在父亲的呵护下,这辈子,她从没掉过一滴眼泪,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眼泪是会烫伤人的。
这一刻,她总算意识到父亲的存在,有多令人感激与安心。
是的,就算是温室花朵又如何?
起码她会受到严密的保护、无微不至的呵护,最重要的是——
她的心绝不会碎!
第十章
结束在外三个多月,一百三十四天的「流浪生涯」,她终於回家了。
回复到以往无所事事的生活,除了弹弹琴、後头跟著几名保镳出门逛街,她的生活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怀疑,是否曾掀起过涟漪?
她始终小心翼翼,避免去想起过去的点滴,不想揭起痛楚依旧的疮疤,但她也不愿堆砌仇恨,让曾经的美好蒙灰。
毕竟,即使不爱她,他却曾经带给她那么多快乐,那些美好,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说好了不再想他,不知不觉,她的思绪还是绕回他身上,终究,她还是无法彻底从心底抹去。
温热的湿意从脸颊传来,她伸手一抹,是眼泪。
她是那么幸福,为什么要哭?
她不愁吃、不愁穿,天底下没有要不到的东西,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就算受了伤,回到家还是有爱她的父亲,无条件的张开双臂欢迎她。
她的眼睛热得发痛,却还是用力把那股冲上眼底的酸涩吞回去。
天底下那么多不幸的人,她没有资格哭,更没有资格怨天尤人,她何其幸福拥有了这么多。
而今,她总算明白,父亲这么保护她,极力想阻止她去爱易桀是为了什么。
她根本不懂爱,不明白爱情里不会全是晴天,更不会处处都是顺境、条条都是康庄大道,爱跟伤害只一体两面,得不到爱情,注定只能受伤。
她终於明白,最爱的人,带给她的,也会是最深的伤害。
忍不住,说好不再流的眼泪又滑落脸庞。
她责怪自己的懦弱,她的不堪一击,也责怪自己甚至如今还——牵挂著他。
她真的忘不了他,即使他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划清彼此的关系,甚至,从头到尾不曾出现过,仿佛过去种种只是一场梦,他为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用力深呼吸,她逼回眼泪,不愿让自己沉湎在过去有他的回忆中,她索性出门走走。
乘著豪华私家轿车,她漫无目的的要求司机往山上行驶,冷冽的空气,却一点也吹不进她层层封闭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