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真的是给我住的地方吗?」而且,玄熠还亲自打扫了一晚?
「对呀,这儿还是从前九公主住的地方呢。」
南桓帝最疼爱的女儿九公主?如意惊讶地抬起眸子。
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那位公主的名字,虽然远在江陵,但左邻右舍都喜欢俏俏议论这位高高在上的女子,议论她喜欢吃什么、穿什么,最近又干了些什么?议论那些从京城传来的,关于九公主的新鲜趣闻。
而街上的闺女们,每一次买衣服首饰之前,都会争相问店家,「这是九公主穿戴的款式吗?」倘若店家点头,那歧一衣饰就会被一扫而空。
九公主彷佛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石,被南桓国上下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珍藏着、爱戴着……
但忽然有一天,传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公主因病亡故!
从此以后,街坊邻居们再无茶余饭后的话题,爱打扮的闺女们也不知该再模仿谁。
此时此刻,如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站在九公主曾经住过的宫殿里,而且,这座宫殿从此以后要归她所有,彷佛身子忽然飞上了九重云霄,脑子一片眩晕。
她抬头望望空中,空中似乎还蕴藏着九公主的笑声,她抚了抚身边的椅子,椅子上似乎还残留着九公主的体温。
曾经是传说中的一个人,现在居然离自己那么近,这种感觉,奇异而美妙。但想到这个人已经不在世上了,又忽然感到一丝凄凉。
「王爷为何如此厚爱我?」良久良久,如意低低地问。
「厚爱?」橘衣耸肩一笑,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这只是暂时的。」
「暂时的?」如意不解地凝眉。
「对呀,每一次,他觅得了中意的女子,都会让她们搬到景阳宫来,可是能够一直住下去的,至今却没有一个--包括最受宠的陈妃。」朱唇微启,吐出令人瑟缩的话语。
「郡主是说……陈妃也曾经住过这里?」她闻言一惊。
「对呀,她曾经在这儿住过三个月。可是有一天,表哥忽然下令,替她另外建造了延庆殿,她大哭大闹,死也不肯搬走,但最终表哥还是面不改色,让她搬了。」她摇了摇头感叹,「现在妳知道陈妃为何如此嫉妒妳,存心刁难妳了吧?」
「我……」不知该因玄熠的冷绝感到齿冷,还是该对张扬跋扈的陈妃表示同情。
「所以,妳也不要以为住在这儿是什么天大的荣耀,也不要以为表哥对妳一见倾心。」橘衣的神情益发严肃,跟刚才调皮可爱的模样判若两人,「若想一直住下去,妳得下一番苦功才行。」
「多谢郡主提醒。」她盈盈一拜,「只不过,奴婢还有一事不明。」
「哦?请说。」
「郡主为何对奴婢如此关爱?」义父曾说,南安郡主是心直口快且聪明绝顶之人,在她面前,不必遮遮掩掩。
「哈,我对每一个刚入宫的女子都很关爱,」橘衣恢复爽朗的笑容,「因为觉得妳们太可怜了!」
「可怜?」如意没想到对方会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但仔细思索,这个词用得再恰当不过--波澜起伏的命运全系在一个喜怒无常的男子身上,纵使在人前再风光,这样的人生也终究可怜至极!
「妳不介意我好好看看妳吧?」橘衣忽然又道。
「看我?」如意露出迷惑的眼神。
「对呀!」一把抓住她的手,携她来到阳光底下,橘衣仔仔细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面庞,彷佛在打量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忽然,那么调皮无忧的大眼睛泪水蒙眬,充满了幽伤。
「郡主,妳怎么了?」如意一惊。
「没什么。」橘衣轻轻拭去泪水,「我只是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很怀念。」
「郡主……」她错愕地愣住,不知该说什么。
「说过不要再叫我郡主了,」橘衣吸了吸鼻子,「我原本只是一个宫女,五年前才被封为郡主,如果妳真的想让我开心,就叫我一声死丫头吧!」
「死丫头?!」如意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欸,我就知道妳不敢叫。」橘衣摆了摆手,转身便往外走,「我今天失态了,妳别介意。一会儿自然会有伺候妳的人过来,我就先回去了。」
「郡主--」
如意想上前唤住她,但橘衣却走得飞快,霎时穿廊而去,不见了踪影。
都说这深宫之中,诸人各揣心思,行事诡异……没想到,就连表面上纯真可爱的橘衣也是如此。如意叹了一口气,端坐在镜前,沉思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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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果然有宫女太监前来跪叩,伺候她沐浴更衣,掌灯用膳。
如意腹饿,匆匆吃了些饭菜,待她漱了口水、喝了茶,太监们又重新铺了干净桌布,换上新一轮的美酒佳肴。
「我已经吃饱了。」她诧异地道。
「娘娘,这是为摄政王备的。」太监回报。
玄熠今晚会来这儿?
如意发现自己的心一阵猛烈的跳动。她不是没有料到他会来……只是,听说刚入宫的女子都会被蓄养数日,修身养颜,待到容光焕发之时,他才会前来宠幸。没想到,她进宫的头一天,他就来了!
正思忖着今夜该如何应对他,只听太监一声通传,玄熠便缓缓踱入室内。她只得凝神定气,跪拜迎接。
玄熠已经换了一身家常衣袍,神态颇有些疲倦,只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跟随其后的侍卫很知趣地连同宫人们一并退到了屋外,将房门掩上,却只是虚掩而已。透过窗影,可以看到他们皆笔直地站着,手持兵刀,彷佛害怕这深宫之中会突然发生变故,要时时警惕。
「王爷要先喝一碗汤吗?」一方空间只剩下孤男寡女,如意不由得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道。
「我先前在御书房已经用过点心了,这会儿还不饿。」玄熠半靠在躺椅上,双眼微闭,轻拍了一下身边的位子,轻轻道:「妳过来坐。」
「是。」如意只得怯怯地走过去。
从前,在江陵的时候,义父曾请来妩媚妖娆的青楼女子教她伺候男人的绝技,她也以为自己跟男人独处时能够谈笑自若,但这会儿才发现,原来想象与现实大相径庭,她仍旧如此害羞……
「妳很怕我吗?」他看着她微颤的身子,不禁失笑。
「不……奴婢只是觉得有点冷。」她小声答。
「这宫里很久没有人住了,觉得冷是正常的。」伸臂一揽,他将她揽入怀中,「有时候,我也觉得这儿很冷。」
她依着他胸膛,双颊紧贴他壮实的胸肌,听见他平稳的心律,忽然有一股舒慰的感觉弥漫全身,彷佛浸在温泉水里。
虽然还是免不了紧张,虽然仍旧瑟缩,但比起刚才的不知所措,却好得多了,
「妳的手真的好凉。」他的大掌握住她的柔荑,声音温柔得完全跟他威严冷峻的外表毫不相符,「还是夏天呢,就这么凉,等入了秋,那可怎么得了……」
似乎被这过于温柔的语气触动了,如意终于敢抬起头,与他的双目对视。
她发现他的眼睛闪着寒星一般的光泽,彷佛蕴含着无限的幽伤,他的箭眉微凝,长长的睫毛不为人知地轻抖,似有无声无息的泪花要被抖露出来。
他的拇指忽然攀上了她的玉颊,不断地摩挲,彷佛要把她面庞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抚一遍,他的唇也忽然俯了下来,触碰他抚摸过的地方,也是一点一滴的,似乎想把她吸纳进他的骨髓里,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