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她「东西」,而且用一种极轻蔑的语气。但如意并不生气,当一个女子对另一个女子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十之八九是因为嫉妒。就因为玄熠连夜替她收拾了住处,对方就嫉妒至此?呵,如此沉不住气的女子,能得到玄熠的宠爱,似乎不是靠智慧。
如意本想把她当作对手,但这一刻,她发现,对方大概会不堪一击。
「妳看到这满天的风筝了没有?」陈妃又道。
「看到了。」对方为何忽然提起这个?
「这是王爷特意命人为我从南方买回来的,」陈妃得意扬扬,「这些风筝我只放一次就不要了,剪断绳子让它们飞到天上去,所以,每天都会有好些个箱子从南方快马加鞭地运来,全装着最新奇最好看的风筝。」
她是在故意炫耀吧?用炫耀的方法示威。如意不禁迷惑--既然玄熠如此宠着陈妃,陈妃为何还会对一个刚刚入宫、前途未卜的女子大生醋意?玄熠不过是命人替自己收拾了一个住所而已,值得引起她如此的反应吗?
「妳会玩纸鸢吗?」陈妃忽然抿嘴笑。
「在家乡的时候,奴婢曾经玩过。」如意点了点头。
「那么……」勾了勾手指,身后立刻有三四个宫女小心翼翼地抬上来一只硕大的风筝,鹰般的形状,翅膀足足有五丈长,「妳就把这个放到天上去吧!」
「这个?」如意一愣。
她并不介意陈妃差遣她放风筝,但这么大的风筝,并非一个人可以放飞的。陈妃明显在刁难她,抑或想出她的丑。
「怎么?妳不会?」陈妃挑挑眉,「不要紧,只要跑快一点,它就可以飞起来了。听说妳昨天跳了一种很有意思的舞,没有任何姿势,只是不停地转圈。我想,既然能够转圈,自然也能跑,来,快把这个放到天上去!」
嘿,传闻好快,昨日她的一举一动,竟然如此详细地传入了宫中。看来,想巴结陈妃的人肯定不少,又或者,她在玄熠身边安排了探子。
如意立在原处,脑子飞速地转着,想着躲避陈妃刁难的万全之策。
「这个风筝这么丑,我看还是不要放了!」忽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如意惊愕地循声望去,发现花径上立着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
那女子与自己年纪相仿,笑容灿若桃花,橙色的衣袖在风里翩翩起舞,虽没有绝色之姿,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她高高地昂着头,明亮的眼睛与陈妃的相触,微翘的嘴角带着挑衅的意味。
她是谁?是否是玄熠的另一个宠姬?所以,她才敢如此放肆地与陈妃说话……
但看她仍旧梳着少女的发辫,又不似已为人妇的王妃。
「妳……妳竟然敢说我的风筝丑?」陈妃顿时气得双眼冒火花,「这是王爷派人从南边为我买来的,你居然敢说它们丑?」
「的确很丑呀!」那橙衣女子故意绕着风筝走三圈,左右端详了一阵,啧啧摇头,「我要是有这样的东西,早就藏起来不敢见人了,哪还有脸让人把它放到天上去?表嫂呀,妳想炫耀表哥疼妳,也不该用这样的方法呀!」
「炫耀?」被击中心事的陈妃满脸通红,「王爷本来就疼我,何需我炫耀?」
「不是炫耀?」橙衣女子咬唇笑了笑,「那就是嫉妒喽?」
「妳……胡说八道!」她跺了跺足,「我嫉妒什么?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还用得着嫉妒?」
「因为表哥把景阳宫挪出来,让给了她。」橙衣女子踱到如意身边,非常友好地挽住了她的胳膊,「而且,表哥还亲自打扫了一晚,所以,妳嫉妒!」
亲自打扫?如意内心一震--堂堂的摄政王,竟然不惧尘埃与辛劳,亲自为她打扫住处?这……难怪是要招人嫉妒的。不过,不知那景阳宫是怎样的所在,听这两人的口气,似乎极神圣的样子。
「妳……妳给我住口!」陈妃摔了手中的茶盅,几乎要被气哭了。
她越气,橙衣女子反而笑得越是灿烂。
对峙的气氛正炽热,忽然听太监高声宣报「摄政王驾到」,玄熠一身华服,似刚刚下了早朝,身后还跟着几个大臣,一边议着事,一边信步朝这边走来。
「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无意中瞧见她们,他停了脚步,微笑地问。
「王爷--」陈妃连忙迎上去撒娇,「郡主欺负妾身,说妾身的风筝难看。」
「是吗?」玄熠依旧莞尔,安慰道:「她在逗妳玩呢,也只有妳才会被她骗到。」
「哼!」陈妃努了努嘴,「我不管,只求王爷趁早把这丫头嫁出去,省得她天天气我。」
「我偏偏不嫁!天天气妳!」橙衣女子对她吐吐舌头。
「妳们两个,真是长不大的孩子。」玄熠无奈地摇头,晃眼之中,瞧见默立在一旁的如意,不觉双眸变了颜色,但很快,又恢复了自若神情。
「奴婢给王爷请安。」如意见他的余光已经扫到自己,不得不上前跪拜。
「不必多礼。」他淡淡地答,「看来,妳已经见过这儿的人了?」
「妾身听说妹妹要进宫,高兴得不得了,一心想瞧瞧妹妹的标致模样,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邀来一道放风筝。」陈妃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面孔,极力解释。
「这么说,她已经知道妳是谁了?」玄熠点点头,「那么南安郡主呢?如意是否也拜见过了南安郡主?」
「欸,什么南安郡主呀!」橙衣女子大笑,「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怪生疏的!表哥,您就让新嫂子叫我橘衣好了。」
橘衣?如意微微抬眸--原来,这可爱的女子名唤橘衣?呵,人如其名。
曾经听说过南安郡主的名号,据说她是玄熠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很受宠爱和信赖,难怪她能如此放肆,不把陈妃放在眼里。
义父曾经说,只要多加亲近南安郡主,她迟早会对自己有用。看看那张友善热情的面孔,似乎亲近她,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当下,如意对着这女子微微一笑。
「哎呀,看来新嫂子也很喜欢我。」橘衣拍了拍手,「表哥,不如你在这儿跟旧嫂子放风筝,我领新嫂子先去瞧瞧她的住处,如何?」
「什么新嫂子旧嫂子?!妳在胡说什么?」陈妃脸一黑。
「这样多顺口呀!」橘衣调皮地眨眨眼,「难道妳不觉得吗?旧嫂子。」
「妳……」陈妃当即软在玄熠怀中,「王爷,她、她又欺负我了,我不想活了!」
「呸,这话我才不信呢!否则妳早死了一千回了。」橘衣又扮了个鬼脸,拉着如意便往景阳宫的方向跑。
她的身后,陈妃哇的一声,真的哭了出来。
如意不由得回眸望了望,她看到玄熠正把陈妃揽在怀里,宠溺地哄着,这夫妻恩爱的场面,本是稀松平常,但不知为何,她如镜湖般平稳的心,忽然泛起了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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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衣拉着她的手,一路小疱,来到景阳宫门前。
刚刚步上台阶,如意眼中便一片惊艳--那样繁花似锦的庭院,那样玲珑雅致的殿堂,那样缥缈如烟的湖泊,那空气中弥漫的芳草清香……整个皇宫,整个南桓国都见不到这样漂亮的地方。
难怪陈妃会嫉妒!现在,她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
「喜欢吗?」橘衣侧着身子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