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你把这东苑好生整理一番,别忘了前院也要洒扫。」见他真的吞下薯叶,毕来银只觉得更加疑惑。
那薯叶可是她特地差厨子为他准备的,目的只是为了要让他知难而退,为何他非但没动怒,反而还真的吞下那些难以咽下的薯叶?
难道他是个被钱财逼得走投无路的破落户?
虽说他的穿着打扮皆是大户少爷的行头,但在这世代里,要败坏祖上累积下来的家产,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或许真是这么一回事……
「掌柜的,为何这差事会要我去做?这应该是下人做的,不是吗?」他恼归恼,但在她面前,还是极其可能地扮温驯。
「可不是?」她笑得极媚,寓意深远地道。
嗄?他愣愣地看着她,她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他是下人?她会不会欺人太甚了?他以往再怎么狂,也没这般欺人过,她不过是个女人,居然胆敢比男人还要狂妄、还要放肆?
「去干活吧,明儿个上花舫,还有许多事要忙呢。」她说完,立刻拂袖而去。
公孙辟元愣在原地看着她领着一群仰她鼻息而生的小白脸扬长而去,再缓缓地歛眼瞅着自己手上的薯叶。
居然这般糟蹋他!她最好求神拜佛,希冀她永远都不会为他动情,要不然的话,他绝对会让她知道受尽欺凌是怎生的滋味!
既累又丢脸。
若不是为了争一口气,他真想直接从花舫跳下去,下黄泉见老爹。但他都已经为了她吞下那难吃的薯叶,甚至还把大半的东苑整理完毕,要是没从她身上得到半点好处,要他怎么死得瞑目?
昨儿个夜里,他再次吞下那教他欲呕的薯叶,然后拖着酸痛不已的身子四处寻找她的闺房。然寻了一夜,寻到天都亮了,他还是没找着,所以第一步计划宣告失败,他只能将希望放在今儿个夜里。
但是他现在疲惫得都快睁不开眼了,而且眼前又有一群人影窜动,他实在已经没有余力去思忖下一步的计划。
再说,他如今可是站在花舫的甲板上,负责让一群愚蠢的人上花舫哩!
第5章(2)
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想什么,昨天明明就已经吃过一次闷亏了,为何今天还有那么多人来挤花舫?
他该不该好心地去提醒他们,要他们别让她给骗了?
算了,反正不关他的事,而且今天毕来银也依约上了花舫,恐怕已经踏上花舫的这一群人,是死也不会下船的。
况且,他现下只想好好地睡一觉,顺便让自己忘了当他的身分变成毕来银的面首,又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时,那种感觉到底有多丢脸……
坐在船舱里的毕来银见他双眼无神得好似已经快合上,便对他招了招手。「辟元,怎么杵在那儿,还不赶紧过来?」
公孙辟元闻言打起精神往舱里探去,可他的双眼却直视着甲板,努力地将身旁的窃窃私语抛诸脑后,以免他一时沉不住气,坏了自己的大事。
只要等她落入他的手中,到时候……
「你在笑什么?还不快扶我起身?」她厉声打断他的绮想。
他猛然回神,见她笑得绝艳无俦,不禁佩服起她伪装的功力。她的声音明明冷淡得很,冷得都窜进他的骨子里了,居然还能笑得这般绝艳。
「是。」但又如何?
至少他现下可以扶她起身了,况且,这些不知内情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她新豢养的面首;说不准他们还会以为她结了新欢,而那个新欢就是他……
可不是吗?
他为何要畏首畏尾来着?这些人根本就不知情,说不定他们现下都羡慕死他了。
嘿嘿,他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居然会唤他扶她起身,不过这之于他,也许是好事一桩!
瞧,他们个个掩嘴窃窃私语,一脸不敢置信……
公孙辟元抬头挺胸,扶着毕来银起身,再跟着她缓缓地穿越站在甲板上的人群,步向船头。
「茶。」她柔声道。
他闻言,先是偷偷地来回观望附近是否有人听见她命令他的声响,见无人发现,他才又走回舱里,自六郎手中取过一杯甫泡好的冬茶。
「真是辟元!」
一个吓死人不偿命的鬼叫声突然在他走回船头的路上响起,吓得他险些摔落手中的玉瓷杯。
「咦?」他一抬眼,脸都快要绿了。
这不是柳兄他们吗?花舫明明有那么多艘,为何他们不上其他花舫,偏偏上了这艘?
「辟元,咱们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做。」持扇男子不解地叹了口气。
「什么?」他心一颤,彷若连手里的杯子都快要拿不住。
「你怎会愿意蒙她宠幸,当她的面首?」另一个人开口问道,嗓门之大让花舫上所有的人在刹那间把视线全都摆在公孙辟元的身上。
公孙辟元闪也不是,躲也没路,只能装装门面,低声吼道:「谁说的?」
只要他打死不承认,他们又能拿他如何?
他们定是见他贴近毕来银,才会眼红地胡乱瞎猜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只要他不承认,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他。」三人不约而同地指向不知何时走到毕来银身边的六郎。
「嗄?」他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六郎笑得极为狡黠,随即一股怒火在他的体内爆开,让他再也抑制不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压根儿没察觉杯子里的茶已烫伤了他的手。
「你这个混蛋!」
他吼了一声,软弱无力的拳头也立即打在六郎俊美的脸上,打得他狼狈地跌坐在地。
混帐东西,别以为他不会动怒,别以为他不会动手,他只是不喜欢罢了!而且他岂会不知道他的用心?他就是要阻扰他靠近她,就是蓄意要让他难堪,是不?
很好,新仇旧恨并在一块儿算,加上他也觉得他挺碍眼的,不如再多打个两拳,让自己郁闷许久的心情得以纾解。
「放肆,你在做什么?」见他的拳头再起,毕来银立即挡在两人中间。
这是怎么着?这男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软弱的公子哥儿吗?谁都看得出来他顶多只会虚张声势罢了,但现下怎么会突然动起手来?
「我在打人啊,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大声吼着。
如今都已经东窗事发了,若是还要再隐瞒事实的话,那就太愚蠢了,但为了解一口闷气,他真想再赏他个几拳,要不然这股气再继续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被闷死的。
「混帐!这是什么地方,哪能由得你撒野!」毕来银也动怒了,她潋灩剔亮的美眸在阳光底下显得有点慑人。
倘若他真是贪图她什么,就该要知道若是惹得她不开心的话,他就不会再有机会留在她身边,而她也可以藉这个理由将他赶走,但……结果他居然只是个被惯坏的公子哥儿,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地拂袖而去,相反的居然还打了六郎一拳!
「我……」他先是一愣,猛然发觉自己坏了大事,但不一会儿他又想,既然木已成舟,眼看他就快要一无所有,又见她居然挡在六郎面前……他这一口气更是吞不下。
「我什么我,你给我下去!」毕来银毫不留情面地斥道,直到察觉围观的众人莫不面面相觑,她才发现自个儿的失态。
都是他,居然让她如此失态,自欢喜楼开门做生意以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如此盛怒。
「我偏不!」说走就走,那他不是没面子到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