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如果真的有机会的话,是的,我会。”
“那么我祝福你,希望那一天赶快到来。”
“谢谢你。”
“我昨天夜里也在想这件事情,我真后悔自己没有主动向安瀚柏探询一些事情。我想,你也了解我的个性,假如,我没有因为他英气逼人的独特气质,而提醒自己必须做个端庄、羞涩的旅馆女主人的话,或许,我就可以早点得知有关你们两个之间的故事,然后趁此机会,做个月下老人,不就成就了一段美好的姻缘了吗!”玛莉亚边说着话,仍不失她俏皮的个性。
“你不要这么想,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也没有这么轻易就能解决,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横阻在其中的问题只会增加不会减少,所以,你不需要自责。”
“可是,我还是觉得好可惜呢!”
“无论如何,谢谢你的好意。”舒晴由衷的说。
***
舒晴待在梦幻山谷的期间,不断地想起安瀚柏。舒晴渴切地想要跟他在一起。
然而,这并非她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觉他的存在,或察觉到对他的需要,另外还有其他的时刻,但是那种渴望就像是一个遥远到她无法听到回声中空洞的呼唤。
每次她遇见创作上的瓶颈时,总会想要重游此地。藉着此地与世隔绝地全力画画。方基伟也会鼓励她,“你应该去,忘掉这里的一切。”
一开始真的是一种释放,这梦幻山谷有种魔力,像是浮现在海上的迷雾,兼具活力与宁静,长时间的工作与宁静的沉思,影像就像多采缤纷的彩色鸟一样地环绕着她翩翩起舞,只要她看过的每一个地方,几乎就可以凭着记忆随手画了下来。
然后,她又会突然怀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心情醒转过来。因为,她不可避免的会想起自己当年别无选择的离去,是那样的无奈、无助——
之后,她会开始想家,想念自己亲手煮的咖啡香,想念心爱的沙发,想念自己床铺的感觉,犹如当初她逃离此地一样的心情。
也许当初的记忆太深太深了,她始终摆脱不了那样的梦靥。
***
舒晴回到旅馆的时候,意外的发现玛莉亚和彼得正忙着招待四十位客人。他们从纽约的某个教会来到这里度周末,以求重燃婚姻的热情。
此时的梦幻旅馆摆脱了往日的冷清,就好像是正在举行庆典活动的样子。成双成对的夫妻或在街上漫步,或坐在旅馆前面的椅子上,或进出各咖啡店。
舒晴把车子停好,走进旅馆的时候,玛莉亚正在柜台后疯狂地打着电子计算机,看到舒晴似乎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天啊!舒晴,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今天早上正用得上一个临时侍者哩!”
“所以我才会躲得远远的。”舒晴开玩笑的说。“怎么样?你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
玛莉亚暂时推开了电子计算机:“舒晴,你觉得这种谈情说爱的活动管用吗?”
“对某些人来说,或许有用吧!”
“如果要我负责伺候这些女人的话,我怕我会疯掉的。”玛莉亚苦笑着并压低声音说。
“喔!有这么惨吗?”
“过去二十四小时,我听到的咒骂声,比现在我手上所处理的帐单还要让我头痛。”
“或许他们是在期待奇迹的出现吧!”舒晴深表同情的说。
“我总是听到人家说,婚姻中有三项完全的可能——完全的沉醉、完全的悲惨与完全的容忍,我想大部分的人,都是生活在最后一种当中。并不容易,你懂吗?”
舒晴点点头:“是的,我懂。”
“婚姻会变成一种习惯,一种熟悉到会让我们觉得比置身在其他任何情境中,都还要更加自在的事情。我所看过的每一桩婚姻——无论好坏——似乎都会变成一种习惯。”
“有些习惯要好过其他的习惯。”舒晴有感而发。
“也许是吧!”玛莉亚回应说。“我忘了,你还没有结婚呢!”
舒晴笑一笑说:“有些体认未必得亲身经历过。”
“也许是吧!”玛莉亚仔细打量舒晴的表情后说,“对了,你最近作画的进度如何?”
舒晴轻松地松了一口气说:“你知道的,我每次一回到这里,我的画笔绝对不会让我失望的。”
“你这次是不是又有什么计划吗?”玛莉亚关心地问。
“我在年底的时候,要在台北办一场个人的画展。”舒晴说。
“哇!恭喜你。真是不简单呢!要是彼得知道的话,他会羡慕死你哩!真希望我会有机会飞到那里去看你的画展。”
舒晴了解她话中的意思,彼得一直为他的怀才不遇而大感不平。而玛莉亚始终默默在支持他。想到这里,舒晴看着浓妆艳抹的玛莉亚,她知道玛莉亚拥有一颗善良、体贴的心,而绝不是像她平常的外表那样的漫不经心。
“如果你能来的话,我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舒晴真心的期待着。
“无论如何,先祝福你的画展能够顺利、圆满。”
“谢谢你,说实在的,我的压力好大。年底的画展,是我回国几年来第一次举办的个展。可说是一次把我的作品完整地呈现出来的一个很好的机会,就是因为这样,我唯一想到能让我尽情挥洒我的想象的地方,就是梦幻山谷,还有你们的友情,也是使我的情感如此丰沛的原因之一。”
“不,不对,你还忘了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一抹戏谑的笑容浮现在玛莉亚娇艳的脸庞。
“喔,什么原因?”
“当然是安瀚柏隐藏在这里的身影呀!”玛莉亚坦白的说,“也许他对我们而言,可能是一个隐形的人。然而,对于你来说,却是意义非凡。梦幻山谷到处充塞着你和他共存的情感、翩翩的身影,这里的一切,都紧紧牵系着你的灵魂,不是吗?”
舒晴的眼睛泛着泪光。
玛莉亚都知道这之间的一切,她全部明白。而她这一番告白更是让她动容。
“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准备要回台北了呢?”玛莉亚有些依依不舍的问道。
“我到这里来也快要三个月了,跟我当初预估的工作进度差不多,我很高兴我的作品能如期完成。所以,为了慰劳自己,我打算再放自己整整一个礼拜的假期。”
“那太棒了!那你打算怎么计划呢?”玛莉亚也兴致勃勃的问道。
舒晴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我打算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吃喝玩乐,简简单单的度过这一个礼拜。”
“看来我们也该尽量回避一下,免得打扰到你优闲的假期哩!”
“才不呢!你们都是我快乐的假期生活中最令人愉悦的调剂啊!”
“哇!好惨。没想到我们反倒成了你生活中的一种调剂了!”
“可不是吗?”
“哈哈!”
第九章
当剧痛来袭时,身体和心痛的方式是截然不同的。
身体会尖叫、呐喊,乞求着要免于接受这种痛楚。
但是,心灵则不一样。它会因此而麻痹自我,使人变得迟钝、迷惘,并因此犹如坠入五里云雾中,心境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安瀚柏清楚的记得,舒晴提着行李,兀自上车离去的身影。还有她临去时,往他所站立的窗口飘过来的绝望眼神。
距离舒晴到梦幻山谷,已经快三个月了。这段期间,安瀚柏一直在思索关于一个难以抗拒的改变的时刻,一个明显的、必然的,而且永远都不会停止影响的改变的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