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净提死啊活的,大伙一块走嘛。」娉婷插嘴说道。
「对!要走一块走,我这就去安排其他人先上路。」
夏庸对鹊儿使了眼色,赶紧拉着娉婷出去。
他俩一走,辰騄便问:
「为什騄不听我的话,赶紧离开呢?」
鹊儿也不应话,只顾着去解他的衣裳。
而辰騄却抓住她的手,要她看着他。
鹊儿教他这一逼,立刻泪流哽咽的说:
「你要真有心……就别留我一人独活世上受苦……」
这话教辰騄听了着实比胸口上的箭还要锥心,不觉也松了手,任由她了。
可鹊儿虽是习医之人,但眼见自己心爱的人如此受难,还是无法动手。
辰騄见她犹豫,于是说:
「你去拿酒来。」
鹊儿应了他,奔去拿酒。
辰騄接了酒,随即掀开坛口仰头狂饮。接着将酒液灌胸口,抓鹊儿的手去握那断箭说:
「把它拔出来!」
「我……」鹊儿吓得缩手。
「没事,我挺得住的。」
「可是我怕……万一我救不了你……那怎么办?」
「来,你闭上眼睛。尽力就好,其它的……听天命吧。」
鹊儿应了他,将双眼闭上。辰騄随即抽出匕首咬在口中。
「好,你使劲吧。」
为了救他,鹊儿也只好屏住气,双手使劲往后一拉,好不容易将那箭簇给拔了出来。
只见箭头一离身,一道鲜血立刻喷向她胸口,瞬间染红了她的双手。
辰騄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接着便瘫倒在床上,再无知觉了。
*****
昏睡了两日,辰騄的伤势终于稳定。
这夜,鹊儿才刚为辰騄换好药,夏庸正巧推门进来。
「怎么样?鹊儿,兄弟他没事吧?」
「目前没事了。不过还是得尽快送他下山才行啊,夏大哥。」
「那好那好,趁这夜黑,咱们这就走吧!」
说着夏庸便背起了尚在昏睡的辰騄,将他安置在马车上。
鹊儿回头望了一眼山村,这有太多回忆的桃花源,最后还是得荒废在荒烟蔓草间了。
谁知道,他们才离村不远,就望见村里起了阵阵火光,烈焰冲天将黑夜照的如白昼一般光亮。
夏庸一看,立刻骂道:
「妈的!那群狗杂碎的手脚还真快。」
娉婷拉着夏庸说:「怎么办?万一他们追了上来,那我们不就……」
就在这时辰騄醒了过来,提醒说:
「夏大哥……我怕岳蝉已告诉官兵咱们要落脚山东,所以你不妨……将计就计……先朝北,再转南走。」
「朝北转南?哈!兄弟这调虎离山之计,真妙啊。」夏庸立刻改变了行进的方向,朝北而行。
鹊儿一见他醒来,立刻低头贴着他的脸,察看他的体温。辰騄便顺势将她拥近,低声说道:
「鹊儿,我怕官兵……没一会儿就会追上来,要不……你让我下车……好引开他们。」
鹊儿一时以为自己听左了,可当她瞥见辰騄坚定的眼神后,才明白他只是在寻求她谅解。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回村里来呢?」她噙着泪问。
「我回来……是想见你最后一面,可我从没想会活下来……」
「你当真要……抛下我?」鹊儿不相信的问。
「这是情势所逼,你当知道……我是不愿的啊。」
鹊儿望向车外,那火光果真开始朝他们逼近。她心里明白,这一次肯定是死别了。
「我不要!说什么我也不许你去!」鹊儿忍不住扑进了他怀里。
纵使身上的箭伤再疼,也不及心里那与挚爱分离痛楚的万分之一啊。
辰騄忍着身心煎熬,抚着她说:
「鹊儿,今生欠你的,我来世再还。」
「我不要你还!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鹊儿失控的嚷叫起来。
辰騄心一横,无情地说:「往后你好生的活下去,就当不曾遇见我吧。」
鹊儿一听果然松了手,睁眼望着他,眼里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决绝:
「既然终归与你分离,那干脆牺牲我来成全大局吧。」说着她便纵身跳下车去。
辰騄没想她会如此,立刻要夏庸停下车来。
「你做什么!快上车来,鹊儿!」
「不!你们走吧,我留下来引开官兵。」鹊儿说。
「你说什么傻话,快上车来!夏大哥,你快拦住她!快拦住她!」
鹊儿根本不理会他,转身往回路走去。
这时下车的夏庸追上来问:
「你这是做什么啊?鹊儿。」
「夏大哥,我留下来拖延官兵,你们快走吧。」
「那怎么成?怎能留你一个女人家……」
「夏大哥,我留下,赵度耘不会为难我,所以我求你,快带他们离开吧。」鹊儿低头忍着泪说:「一会儿无论辰騄说什么,你都别心软,只管向前走。知道吗?一
鹊儿这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回马车。
辰騄一见她靠近,哪还顾得伤口,立刻一把将她拎过来吼道:
「你别在这节骨眼上跟我拗,听话,快上车来。」
「我不拗,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跟你拗了。」
鹊儿望着他微微笑,并顺势夺过他腰间的匕首。抓起自己的长辫一刀划断,将那截断发交至他手中。
「你……这是做什么啊?」辰騄惊讶地问。
「你要好好保重,记得……我等着你来寻我。」
辰騄还来不及伸手,她立刻退了两步对夏庸喊道:
「夏大哥,快走吧!」
眼看着官兵步步进逼,夏庸也不敢迟疑,坐上前座,马鞭一扬,说:
「你保重啦,鹊儿。」
鞭子一落,马车立刻疾驶了出去。
辰騄的声音愈来愈远,鹊儿不舍的站在原地,只想再多看一眼,再多听他唤她的名字。
没一会儿,身边全静了下来,只剩下薄情的夜和那善嫉的寒风不断地对她呼啸着。
*****
话说鹊儿那夜被人带回赵府后,便从此一病不起。
这对追剿云辰騄至今毫无斩获的刁锦言和赵度耘而言,犹如芒刺在背,没一天安宁。
于是三天两头到赵府来问话,希望能问出个蛛丝马迹也好。
但鹊儿始终不愿搭理他们。幸在余管家的帮助之下,才能常常借故身体不适回绝两人的骚扰。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冬雪渐融,梅花纷谢,转眼间,又是春雨绵绵,杜鹃红艳的季节了。鹊儿病虽痊愈,但她心里的那分挂念,却因为时日渐久,而越加沉重了起来。
她夜里常常一坐到天明无法合眼。天亮了,同样是漫长的等待,相同的失落。于是人也瘦,话也愈来愈少了。
唯有那一头秀发,已在不觉中蓄长了。但那曾经对它爱不释手的人,如今又在何处呢?
就这样,蝉鸣,枫红,又过了一夏一秋。
「鹊儿,少爷在大厅里等着你呢。」
「啊?我这就去。」
鹊儿应声抬头,这才发现余管家身后的窗子已经贴着好些个年画,有「渔翁得利图」、「鲤鱼跃龙门」、「聚宝盆」,甚至还有「老鼠娶妻」呢。
又一年了。鹊儿落寞的低头不语。
余管家每见她这般神情落寞,也总忍不住摇头叹息。
一进厅门,赵度耘立刻一脸堆笑的说:
「鹊儿啊,前些日子我不才叫人做了好些新衣给你吗?你怎还穿这一身乌焦巴弓的衣裳呢?」
「我穿惯旧衣了,少爷您就别再费心了。」鹊儿头也没抬的说。
「也对也对!你本来就不爱那些个花里胡稍的东西。再说,不管你穿成什么模样儿都好嘛,是不是啊?余管家。」
余管家虚应的点了点头。
「来来来,大伙坐着说话啊。别这么见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