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有本事尽管去挖。」他的意思是——不怕死就去试试,他会留他一具全尸。
这是侮辱还是轻视,未免瞧扁了他的能力。「你手中那颗梅子到底要不要吃?快被你捏扁了。」
别以为他没瞧见,他眼睛利得很,不错放一丝丝细微动作。
「什么……」咦!几时握在他手心?
摊开掌心凝视青涩的小梅果,龙卫天丝毫没察觉自己是何时握住,它小得没颗杏仁大,叫人无从感受它的存在。
「那小婢女塞在你手中时你正在发呆,一脸愕然的不相信自己有说不出话的时候。」所以他才忍俊不已,不想提醒他这件有趣的事。
为之一恼,龙卫天的表情沉了几分。「她何时近了我身,我不可能不知情。」
他一向小心谨慎不容他人亲近,怎么可能让个不长见识的下人接近,她颠三倒四的话语还不至于令他分心,依稀有股淡而清雅的幽香飘入鼻翼。
但是,他又怎能否认出现掌心的小小青梅,它来的时机令人感到讶异,不知不觉地轻握于手。
难道他的思绪真被个小丫头搞乱了,以至于怔忡之间疏于对她的提防,任由她靠近而恍惚,只因为她有双真诚到叫人心服的眼睛吗?
摇了摇头,龙卫天气恼自己一时的分神,若她意欲夺取他性命,恐怕他早已是剑下亡魂。
「事实证明你是着了魔,被她似是而非的论调搞得晕头转向,连该有的处罚都成了奖赏。」换成是他大概也会晕了。
谁听得懂跳来跳去的说话方式,一下子东一下子西叫人摸不着头绪,还老回答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以问止问地跳离所能理解的范围。
亏得另一位丫鬟能与之交谈,毫无障碍的了解她每一句古怪言语,真要用心去听还真是不得其解呀!
也许越单纯的人越能彼此交心,复杂如他们只会把一件简单的事想得复杂,即使明白的似纸一般无瑕,也会刻意渲染上其他颜色。
「奖赏?!」他赏她了吗?这游手好闲的家伙未免想得太多了。
司徒长风笑得有点诡异的说:「由扫地的下人荣升你院落的婢女,这不是赏难道是罚呀!」
跟在主人身侧的婢女和一般的婢女可不尽相同,起码地位和身份高了一等,薪饷或多或少有些调整。
若能获得主子的喜爱更是水涨船高,通常小姐、少爷身边的人会受到较多的尊重,无形中和同等资历的婢女拉开距离,感觉上确实有所区分。
「你太多事了。」不过调个人来服侍,何来一堆不必要的考量。
赏或罚他心里自有一套想法,跟随他做事的下人并不轻松,他的严谨已令不少小厮吃不消,稍有疏忽非罚则责,他不认为她会再有偷懒敲梅子的一刻。
他是要求甚严的人,相信没几人会当这份调派是奖励,反而认为是推不掉的苦差事。
一想到此,龙卫天嘴角微微勾起。那个其貌不扬的丫头会有何种作为呢?
也许正抱着梅子诉说他残暴不仁,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暴君……
「咳、咳!回神呀!你云游到哪去。」他一定是眼花了,才会看见他脸上那淡得几不可察的笑意。
挥开眼前轻晃的五指,龙卫天冷眼一睇。「血玉蟾蜍几时拿得回来?」
「呃,呵……这个……好像……有点困难……」他不是忘了这码子事吗?怎么又旧事重提。
或许他消息有误,不过至今还没听闻有人从四君子手中取回失物,除非他们自己送还。
「有点困难?你以为我会接受这个说法吗?」东西在他地盘上失窃,他有责任追回失物。
「唉!美人娇媚,英雄难敌,这么迫不及待要迎娶美娇娘过门呀!」司徒长风揶揄的挑挑眉,一副心领神会的朝他一笑。
巫语嫣是出落得清雅秀丽、柔美绰约,但这不是他迎娶她的主要原因。「你知道我是逼不得已,岭南巫家并非我的选择。」
「我明白、我明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娶个大美女还抱怨连连,你的逼不得已听来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人在福中不知福,这等好事有几人遇得上。
「司徒长风——」冷眼一扫,他竟无由地想到一张平凡的脸孔。
为什么是她呢?他也不明白,自然而然地浮现脑海。
「好好好,不说了,我等着喝喜酒就是。」司徒长风似想起什么地突地一笑。「不过你那丫鬟挺有趣的,她竟然不怕你耶!」
经他一提醒,龙卫天的表情起了一丝细微变化。「她的确不怕我。」
「你知道吗?我突然想起四君子之首的梅偏爱以红梅为信物,你想他会不会易容为女子来探路?」他又笑了。男人扮女子多可笑呀!不伦不类。
「而且她又叫洪梅?」龙卫天略微沉吟。
是巧合吧!他想。
两人相视一望,隐去的笑意转为深思。谁说四君子一定是男子呢!
有没有可能大家都搞错方向,其实他们是她们。
「呵……想多了、想多了,梅子姑娘怎么会是贼,被卖了说不定还帮人数银子呢!」
司徒长风的笑声显得犹豫,心头七上八下的猛跳。希望真是他想多了,不然这位小婢女的心机就太深沉了,可怕得不容小观。
第四章
看什么看,没看过下人拿扫帚吗?要不要替他把眼珠子清一清,尽往她背后瞧像是监视,看得她浑身不对劲地直发毛。
这一身紫绸衫裙可是胡管事特意送到她手上,嘱咐她丫鬟要有丫鬟的装扮,衣料新得像刚由衣铺子取下,应该没掉线或多个洞。
可是这主子一双眼是怎么搞的,她搬张椅子他盯,拿块抹布还是视线不离,就算她刻意弯下腰拧水,那抹深思的眸光依然阴魂不散,好像他没事好做,专为盯牢她的一举一动而来。
想她从早忙到晚可没一丝怠忽,该做的份内事一件不差的做到没得挑剔,他要鸡蛋里挑骨头她准和他没完没了。
下人也是人,光是打扫里外就够累了,坐着的他干么目不转睛地找她麻烦,想看她是不是偷懒没扫干净,留下灰尘污了他一身锦服?
哼!真是小家子气的男人,辩不过她就变相的凌虐她,明为升等其实是借故奴役她,看她忙来忙去肯定暗笑在心,意在处罚她的不敬。
养尊处优的手都变粗了,这笔债先行记着,等她探知到那东西的下落,她绝对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洪梅没回头的擦拭窗棂,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烧得她背脊直发热,她用力地抹窗企图忽视不舒服的感觉,可惜徒劳无功。
现在她终于能深切的体会「芒刺在背」的意思,他要是再看下去,她很难不把一桶水往他身上泼去。
她是奇珍异兽吗?看了一天也该够了。
「堡主,你今天不用去巡视店铺吗?」吃饱闲着等她出错不成。
「知人善用,不必凡事在一旁盯着。」龙卫天说得云淡风轻,看不出有何不耐。
说得真好听,可你此刻不就盯着我不放。「书房里的帐簿都审核完了?」
不要死黏在椅子上品茗尝糕,好似无所事事地令人嫉妒。
「妳识字?」
猛地一回头,洪梅留神的瞄了一眼他此时的神态。「我当然认识字,是字不认识我。」
她的理直气壮说得有点粗鄙,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简朴得没有心机,为的是消除他的疑心。
果然!「想不想学?」龙卫天问得连自己都觉得可笑,低下的婢女识字有何用处,能帮他管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