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梅的眼皮跳了一下,怀疑他不安好心。「堡主对我有什么企图?」
她佯装出防备的神色走到门边方便呼救,以她这时的容貌,她不担心会有恶狼扑上身的情形发生,除非他对丑姑娘有特别癖好。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他心里盘着多少诡计,那么好心教一名下人识字,根本是绕着圈子打秋风,寻人开心。
论起聪颖她认了第二没人敢来抢第一,在她面前玩把戏愚不可及,一向只有她戏弄人的份,谁敢算计到她头上,无异是端着竹篮打水,一路漏到底。
「我对妳能有什么企图?妳退得太远了。」眼一睨,龙卫天失笑的瞧着她准备逃走的举动。
显然还不够远,他足下一点就足以堵住她的退路。「就是不知道才要问呀!堡主一下子对我太亲切会让我不安。」
要是真有良心,一开始就叫她别做太多事,坐下来喝口茶歇一会儿,事情摆着不会长脚溜了,明天再做也可以。
「妳认为我很亲切?」为什么他会觉得这是一句讽刺?可她的表情单纯得看不出一丝讽色。
真是他想多了吗?
「平时堡主老板着一张脸吓人,声音又低又沉像雷鸣,我好多姊妹都被你吓得晚上直作恶梦。」要命,他又在看什么?!
老二的易容术已臻天下无双的境地,天衣无缝地察觉不出人皮之下还有一张脸,他应该不致敏锐地发觉缝隙才是,她可是黏了好久才黏上去。
要是老三能一举得手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脸上贴层皮怪难受的,好几回想一把撕下它,让细嫩的皮肤透透气。
男人有所图谋的目光她不是没见识过,但她一向游刃有余的打发掉,不会坏了她精心布置的好事。
可是他的注视就是令人打从心里感到烦躁,眼神看来是刚正不阿、不带私心,偏她别扭得很不痛快,很想挖了他的眼和梅子一起腌。
「看来妳真的不怕我。」他笑得很轻,不知是宽心还是满意她的表现。
唔!这是试探吗?她不经意地抿了抿嘴,微露天生的媚态。「堡主希望我怕你可能有点难,我的外号叫洪大胆。」
「洪大胆。」他的笑意有扩散之趋势,眼微瞇地盯着她嘴角的一抹娇媚。
龙卫天将他的讶异藏在深瞳里,若有所思的将她的言行举止记在脑内,虽然她看起来不像作奸犯科的人,但是她胆大得不似一般寻常人。
并非刻意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一连串的巧合让他不得不多留心她一点,往往最不需要提防的人最有可能在背后狠捅一刀。
即使她看来无害却不能掉以轻心,意外通常来自一时的忽略。
越是注意她,越是发觉她与众不同的一面,平凡的面容瞧久了竟令心头产生一丝异样,那抹清淡幽香会随她的走动四下飘散,盈满一室。
「我没看过一个下人的双手比千金小姐的更柔细,白嫩得不像做过粗活。」这点很难不叫人怀疑。
洪梅银牙暗咬地翻出新痕未退的手心。「堡主,你看得太仔细了吧!还说对我没有企图。」
这磨粗的手可是拜他所赐,光坐着挑剔的大老爷哪知道她的辛劳,要不是得装得像一回事,她早拿出雪花膏还她原本吹弹可破的肌肤。
「在当丫鬟之前我也是爹娘捧在手心的宝,若不跟着堡主你做事,我的手还可以更细白如雪。」扫扫地、抹抹桌椅根本不需要用到劲。
龙卫天突地起身捉起她的手一视。「妳在埋怨我是苛刻的主人吗?」
她很想点头,顺便摸走他腰问间如意玉佩。「我饿了。」
「饿了?」这是什么回答,而且厨房没让她吃饱不成?!
「从早做到晚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尤其看到有人面前摆了一盘甜点却只吃一、两口,不饿也饿了。」她盯着桌上的酥饼糕点垂涎。
他故意装做没听见地将她拉入内,取出白玉瓷瓶倒了些晶剔稠液在她手上。「别太拚命,桌子、椅子抹过之后还是会脏。」
「你……」这句话要早三个时辰开口她会感激得少整他一些。「是的,堡主,小婢以后一定轻轻擦拭。」
一闪而过的愤怒快得让人以为不存在,却落入一双沉凝的黑瞳中。
「嗯!记得别擦掉上头的漆,否则妳得用一辈子来赔。」浮躁是兵家大忌。
他等了一天便是这一刻,心浮气躁最易自曝其短。
洪梅似乎察觉什么地娇憨一笑,一脸无知地说:「那我的月俸可不可以照领,我阿爹等着银两买酒喝。」
她的爹的确是个酒鬼,嗜酒如命的寻访天下好酒,抛家弃女地不负责任,只带她美貌赛西施的娘同游,如今不知浸在哪一桶酒缸醉生梦死。
「妳……」良机已失,她的笑脸让人看不出异状。「妳想一辈子当下人?」
「有银子领有什么关系?到哪谋差事都一样。」她说得很随兴,显得市侩而俗气。
眉头一拢的龙卫天略微不快地挑起她下颚。「妳不准备嫁人了?」
好像主子是谁都可以,谁给的银子多就为谁做事,没有所谓的节操。
「啊!堡主,你要为我作媒?」她突然兴奋莫名的反握住他的手,双眼倏地发亮。
看似单纯的举动却饱含心机,她反客为主地掌握全局,轻而易举地甩开他的轻握,顺利转移他的注意力。
「妳想嫁人?」她才几岁,十五还是十六,这么急着允诺终身?
外表宛如青涩梅子的洪梅实际年龄已届双十年华,算是个老姑娘了,若是寻常女子或许已经儿女成群,但她是异数,要不要许人全凭她高兴。
不过在卫天堡里她一律宣称芳华二八,羞涩的面具怎么瞧都还有奶味,不少人当她是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对呀!我阿爹说早点嫁人早享福,生一堆小萝卜头围着他叫外公。」咦!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女大当嫁有何不妥?
「妳心中可有属意的对象?」一看她兴致高昂的神情,龙卫天的胸口莫名积了一口郁气。
难道是他看错了,其实她表里如一的单纯,不带半丝恶念?
「有呀!看门的小狗子,城西卖豆腐的王大哥,街尾开武馆的赵二,还有……」她突然脸红的绞起手指。「如果是教书的李夫子……呃,你就跟他说不用聘金……我自己雇顶花轿过去……」
「胡闹。」
一声如雷的咆哮吼得她一愣一愣地,话到嘴边忘了要说什么,大而有神的明亮双眸眨呀眨的像是吓到,不明白堡主为何说她胡闹。
她很认真的想嫁人的事,以上列举的不过是对她有好感的男子而已,以她现在的容貌还能招来桃花,想想真有些不可思议。
或许是北方的女子较少的缘故吧!只要长相还可以又无恶疾,四周的眼光自然会拢聚过来,先一步开口看能不能掳获芳心。
「堡主,你不想替我作媒喔!」发亮的眼转为黯淡,可怜兮兮的瞅着出尔反尔的大恶人。
满腔怒焰顿失的龙卫天忽生愧疚,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对她的事特别在意。「我的意思是妳年纪尚幼,再等几年会有更好的对象出现。」
但他心里隐约浮现了什么,却在他没来得及捉住的时候消失无踪,徒留一丝惆怅。
「我都十六了,再等下去好对象都被人家订走了,堡主想害我嫁不掉是不是?」心肠真恶毒。她眼神传递如此讯息表达着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