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房内,伊瑞荷并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事,她噙著一脸喜孜孜的笑,沐浴更衣,然後带著喜悦的心情躲进被窝,期待明早能再见到他。
夜渐渐的深沉了,久远前的回忆悄悄钻进她的梦中,拉她回到那个青涩烦恼的年代……
急遽的心跳在胸腔内怦动,黑色学生鞋跃过路面红砖道,及膝的学生裙因为奔跑而飞扬,丝缎般的短发擦过白皙脸颊,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藏身在墙後探头张望街上动静,路上全是一张张冷淡陌生的脸孔,没有看见那一抹削瘦的顽长身影,伊瑞荷悄悄吁了一口气,心情愉悦的哼著歌,踩著轻快步伐往另一个方向走。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玩起捉迷藏的游戏,但她却清楚知道自己已不再是个小女孩,她十四岁,已经够大了,不需要个保母成天跟在身旁如影随形。
庆幸自己摆脱监控的伊瑞荷,如飞出鸟笼的金丝雀,快乐的编织著待会要找同学逛街的计画,年轻稚嫩的脸庞洋溢著青春的光彩,这样一个热力四射的清灵少女,吸引著路人目光,也挑动著路上同龄少男的心。
才刚转过第一个街角,视线不经意的瞥望中,她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踩著几近优雅的步伐,缓缓朝她迎面而来。
英俊尔雅的模样几乎是少女们风靡崇拜的偶像,即使他面对同校小女生们的爱慕皆冷淡以对,似乎也浇不熄女孩的热情,微勾扬著嘴角的冷笑仿佛具有魔力般,反而令女孩们前仆後继,为他著迷倾心不已。
此刻他俊逸的脸庞上除了淡然没有太多表情,像是对她的逃跑已经见怪不怪,没有怨言的包容小女生的胡闹,他对其他女孩除了冷漠再无别的了,唯有这个差自己四岁的小女生,能博得他所有的耐性与注意力。
但伊瑞荷完全不领情,看见他的出现怔了怔,原本高昂的情绪迅速沉了下来,随之浮上的是一阵气恼,搞不懂父亲让他接受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训练,为何她总是逃不出他的掌控?
拉下嘴角,她捏紧斜挂在肩上的书包背带,抬高下巴目不斜视的横越过他。
「小姐走错路了,回家的方向在另一边。」不疾不徐的好听嗓音在她身後响起。
伊瑞荷顿住步伐,气愤的一甩头,乌黑短发扫过白皙粉颊,青春洋溢的稚容明显沉不住气,她瞪著眼前同样穿著制服的高中男生,又恼又怒,他的身材瘦长,不若成年男人那般健壮,肩上背著书包,和她同样刚从学校下课离开。
「我不回家,我要和同学出去。」她抿紧唇,像是赌气般的绷著一张粉嫩俏脸。
「你还没有和同学约,可以改天。」他不愠不火的说。
「谁说的!」她忿忿难平,防卫性十足的瞪著他,她痛恨在他面前这种无所遁形的透明感,「我在下课前和同学约好了,现在就要去找她们。」
他闻言似笑非笑,俊美的脸孔有一抹包容,「小姐根本不会说谎,还是别学这种坏习惯的好。」
「谁说我说谎来著?」她生气的几乎要跺脚了。
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看著眼前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小女生,眼底有著无奈。
「反正我不回家,你别跟来!」她命令完,扭头想走。
男孩几个大步追上,大手一伸就拦住她的去路。
「杨旭海!」她恼怒的跺著脚,「你可不可以别把我当囚犯似的跟前跟後!」她忍不住提高音量抗议。
自从升上国中,自我意识成长,反叛的血液细胞在体内奔窜,她渴望自由奔放的空气,不想再被当成易碎的搪瓷娃娃般保护,言词间多了些防卫的尖刺,连称谓也不再是哥哥长、哥哥短,而是连名带姓的叫他。
「我只是在尽自己的责任。」他不卑不亢的说,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放你几天假。」虽然身高不如人,她还是拚命仰高头瞪他。
「我只听老板的命令。」他不为所动。
伊瑞荷握紧拳头,发出绝望的抗议,「我要出去玩啦!」
杨旭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老板今天回国,交代你要回家陪他吃晚饭。」
听见父亲回来的消息,伊瑞荷顿时垮下肩,最近父亲事业重心移往国外,一个月见不到几次面,所以他回家的消息成了大事,任何私事都得放一边,虽然多少影响了她的活动安排,但她并不介意,因为她同样想念父亲。
杨旭海走在默默生著闷气的小女生身旁,平静开口,「我没有阻止你和同学去逛街,只是今天不行,我也是在刚才下课前临时接到老板回国的通知,所以才没来得及告诉你。」
她沮丧又挫败的咬著唇不发一语,心里明白只要不危及自己生命安全的活动,他从来不会限制她的行动,只是会默默的、安静的跟随在暗处,甚至连她随行的友人也未曾发现过他的存在,但她就是莫名地渴望起那不曾拥有过的自由,亟欲挣脱束缚飞出笼外。
就这样一路伴著沉默的气氛回家,回到伊家大宅,守在门内外的叔伯们看见小两口脸色不佳的回来,心里有数的拍拍走在後头的年轻人,调侃的朝他眨眨眼,低低讪笑,大夥都知道老板的女儿正值青春叛逆期,脾气不稳,正是小女生最敏感尴尬的年纪,难为了那个没大上几岁、却得身兼保镖和保母的男孩。
杨旭海面对大人们的揶揄,只能以苦笑做回应。
进到屋里,伊瑞荷看见父亲敞开双臂笑容满面迎接她的进门,她心头火未退,鼓著腮帮子,俏脸一撇转身上楼,明摆著呕气。
「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不明就里的伊坤义一头雾水,转头问跟著进屋的年轻男孩。
「小姐临时取消了和朋友的约。」杨旭海沉静的转述原委,适度的替她保全面子。
「是爸爸的错,因为谈完生意,刚好赶得及班机就回来了。」伊坤义陪笑脸,多少猜得出女儿在闹什么脾气。
重重踩著阶梯上楼的伊瑞荷闻言,停下脚步横身探出二楼扶栏,余怒未消的瞪了那个劲瘦冷淡的男孩一眼,继而转向父亲发火,「爸,你可不可以别再派人跟著我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伊坤义四两拨千斤的笑了笑,「让旭海跟著你有什么不好?出门好歹也有个人接送。」
「可是我偶尔也想自己一个人出门,只是和同学去逛街看电影而已,到处都是人来人往,不会有危险的,若是情况不对我会大叫引人注意。」
她坚持己见,恼自己读的是校规严格的女校,每到放学时间,就是没办法早他一步离开,只有乖乖被他押回家的份。
「傻孩子,你不明了人心险恶。」伊坤义说这句话时,其实是带点愧疚的,是他剥夺了女儿正常成长的机会。
伊瑞荷咬牙缩回身子,再度重踱阶梯上楼,「我讨厌这样,反正我就是不要他再跟著我啦!」她一古脑的发泄怒气,随著楼梯间声响的消失,最後传来的是房门被甩上的声音做终结。
客厅里的两人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一抹无奈。
杨旭海脸上掩不住一丝自尊受创的低落神情,虽然小姐这阵子对他的排斥不是第一次了,但他仍免不了会在意,小时候那个老是甜腻腻傻呼呼叫著哥哥的小女孩已经长大,现在已不再缠著他跟前跟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