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光又地光光?很好。”他点头。“相信你前途也光光,来——”将姑娘转个身推前。“门在那里,请。”摆明送客。
姑娘这才明白过来,被淘汰了?“哇”的一声痛哭,那大嗓门骇住微生及白夫人,下人只好快将那失态的姑娘送出去。
“你要我娶这个女人?”白微生不敢相信,脸色难看至极。
白夫人嘴角抽搐,自知理亏。“这个不好,还有二十个在门外等,我们再挑,那位清水大师说——”
“我不管清水大师说什么!”白微生抓了袍子,穿上就走,一边还不忘回头咆哮。“我不娶我不娶我不要,你找的我都不娶,我娶了我乌龟!”气死了,不可理喻,什么仙鹤、什么死劫,什么跟什么嘛!白微生负气离开,任由母亲继续挑选她中意的媳妇,反正,他是绝对不娶!妈的,一早就遇上这等鸟事。
他气冲冲,动身前往挂月楼,急着找来清丽讨论昨儿个她想出的半阙诗。
挂月楼
一干文人争先恐后,纷纷抢着对上的半阙诗。
“妙啊妙啊!”众人不住称赞宋清丽。“这铜池鲸舞起得真妙。”
“兰成憔悴这句更绝。”
“我最爱银海鸟飞这句,更衬出屠龙绝技的豪迈,啧啧啧,清丽,你真把咱微生的诗对得妙极!”
众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白微生不语,只微笑望住宋清丽。主动帮她将酒杯斟满,然后举杯向她。“我敬你,大才女。我服你了。”
宋清丽先是听得一头雾水,随即发现微生误会了,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当众人一面倒地称赞不绝,当微生双眸发亮只看着她,她忽觉轻飘飘起来,禁不住微笑点头。
“谬赞了,清丽怎受得起。”默认了。这刹宋清丽免感到有些恍惚,也许,也许那诗真出自她手,否则写诗人怎会不见踪影?她饮一口酒幻想着,或者是神仙看她可怜,帮她写的。总之,这天,白微生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她。
微生高举酒杯向她道:“清丽,你这多才情,在挂月楼太糟蹋了。”
宋清丽浑身一震,红了眼眶,抬起脸注视白微生。
微生也望住她润着湿意的眼,忽然觉得这样好的女孩沦落风尘太可怜,又想着若能日日对着这样聪敏的姑娘吟诗作词,该有多惬意。
众友起哄。“微生怎地?你爱上宋姑娘啦?”
“哈哈哈……咱微生动心啦!”
宋清丽一脸期待,白微生拍桌,干了杯中酒。“好,今日就跟我爹娘商量。宋姑娘,你这等才情,不该在此烟花地终老,别人不娶,我娶。”
宋清丽怔住,不敢相信。“白公子……”话未说完,一滴泪就滚落下来。
稍后——
回程路上,微生挥扇,扇面是新提的诗,他和清丽共写的。他吟着,一边赞叹,一边还思索着该如何说服毋亲接纳宋清丽。街旁忽然传来爱乐香那惯有的、懒绵绵的嗓音。
“这砚台缺一角,我昨儿个买回去才发现,劳烦你换一个。”
“不成不成——”老板捻须摇头。“我看是你不小心敲破的。”
“这砚台我还没用过呢!”
“全凭你一张嘴说,我吴老头卖的砚台几时有瑕疵,准是你自个儿的问题。”
“可是……”乐香为难地捧着砚台蹙着眉头,斟酌着该如何说分明。忽然平空伸来一手抢走砚台,就重重砸往柜台,“砰”的一声,乐香吓得跳起,抬首见来人爽朗的一把嗓音,朝她兜头劈下。
“蠢、笨、呆、逊!”字字骂上爱乐香。乐香瞪大眼睛,望着凶神恶煞般的白微生。
他当街戳着乐香的额头嚷嚷:“哪个生意人会承认他的货品有瑕疵?除非是有良心没大脑的。”他瞪着乐香,一手指向老板。“你瞧这老板,长得尖头锐面,一脸尖酸刻薄样,他会那么好换给你吗?他会诚实向你承认他的砚台有瑕疵么?他像是那么老实的生意人么?”指鹿为马,指桑骂槐,句句敲进老板耳里。
老板见街坊全被白微生的叫嚷吸引过来,紧张得挥汗如雨,众目睽睽下那张臭脸顿时笑容满面,收回砚台,捧上崭新的塞到爱乐香手里。
“谁不知道我吴老头做生意是童叟无欺、诚心实意的。爱姑娘,银货两讫,要别家才不给你换货,可我是个老实人,我换,我换给你。”
乐香捧着那崭新砚台,斜眼看了微生一眼,他昂着下巴,又开始骄傲得宛如孔雀开屏,笑挥着宝扇。
“嗯哼,原来是白某误会了。这吴老头可有良心的,肯换新的。”
吴老头虽不甘心,但在众街坊目光下,也只能点头“嘿嘿”直笑。“没什么没什么,我做人一向就老实。”
微生拉了乐香转身就走。
他昂首阔步,非常得意地教训起爱乐香。“这种奸商就要这样对付,你光杵在那儿解释半天有啥用,你蠢不蠢啊?”
没想到爱乐香捧着砚台倒叹气了,很懊恼似地。
“白公子,咱生意人以和为贵,你这样给他难看,以后他家死人,断不会给咱买棺材了。”
“嗟!”白微生颇不以为然。“你想得也太远了吧?”
“做生意讲得是细水长流,”她忽然停步,抓住微生袖子就往一旁小巷钻。“走这边。”
“为什么?”白微生恼地直用扇子敲她的手。“放……放手……你放手!我干嘛跟你走,要走小巷你自个儿走!”拉拉扯扯像什么样?!
爱乐香揪紧他。“别走那儿,走这!”硬是拖住他。
白微生甩开她的手,咆哮道:“你这女人又发什么疯——”忽然住口,瞪住对街。某宅正办丧事,门口挂着挽联,挽联迎风飘动,熟悉斗大的字也随之飞舞。
惨了,乐香蒙住脸,却又忍不住失笑。怎会这么巧?真给他撞着?!
白微生奔上前审视那幅挽联,一群人拥上来围住他好奇直问;“白公子跟秋姑娘什么关系啊?”
“对呀,白公子竟愿意给挽联提字。”
“秋姑娘真荣幸啊,能得您如此厚爱,死也瞑目。”
“是啊是啊,这姑娘可迷死您啦!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咱街坊怎都不知?”
微生瞪着那摇晃的挽联,瞪着上头斗大的字,前因后果立时明了,“轰”!一把火直烧上脑门。
萱帷月冷,魂飞仙乡。白微生哀挽若寒。
哀挽若寒?!
白微生揪紧拳头,转头咬牙,指着对面那蒙住脸的女人咆哮。
“爱乐香——”白微生抓狂地冲过去。
“唉呀!”乐香见他杀气腾腾地冲来,不妙!保命要紧,扔了砚台,提起裙摆就溜。
“你别跑!”白微生不顾形象急起直追,一边不忘破口大骂。“臭三八,你给我站住,站住!我非扭断你脖子不可,站住!”
街坊们傻眼,但见好好一条街,忽地鸡飞狗跳,骂声隆隆。爱乐香敏捷地穿过一个个摊位,白微生追得情急,撞倒了好几个摊子,混乱中只见微生直追着前头那抹窈窕身影。
众人莫名,窃窃私语。
“哟!头一次见白大才子这么生气,他跑得可真快!”
“追谁啊?”
“一身白裳?”
“是棺材店的爱姑娘?!”
“是她!”众人齐呼,大惑不解。
“他们怎啦?打起来了?”
却说当爱乐香与白微生在街上追逐之际,两位的母亲正巧在白宅一里外的茶馆前碰上了。
爱夫人遇着头号敌人,本来忍不住想奚落几句的,但见着那一脸憔悴,为着清水大师预言而消瘦不少的白夫人,满腹刻薄话硬是说不出口,反而对白夫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