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铁拳袭来前,卫锺帆赶紧躲开,跑到窗口拉开一廉窗幔,顿时午后春光洒落满室,逼得一时不能适应的韩仕伸手挡住光芒。
这家伙真像吸血鬼。卫锺帆那双悠闲的手插入口袋,一张胡须脸从容露笑,「我有办法让你自然接近她,想不想听啊?」
「把窗帘拉上!」切齿的声音填满宰人的味道。
唰!依他所愿。
一下子室内黯淡的光线仿佛更暗。似乎踩著了东西,卫锺帆拿下眼镜,弯身用拇指与食指夹起一个压扁的啤酒罐,那双洁癖的目光露出极为严厉的挑剔扫过去,「你乱丢垃圾?」
能够入到这个屋里来的只有卫锺帆称为朋友的少数几个人,而身为他的朋友都知道他有严重的洁癖,整个屋子里面别说一张纸屑,就连一丁点灰尘都看不见,他甚至不能容忍屋里面放一个垃圾桶,所以垃圾桶摆在後门外,丢个垃圾得跑到外头去。
任何人敢在他的地头上丢个垃圾,都会被他轰出去,从此列为拒绝往来户,韩仕也不例外。
「对不起。」犯了他的忌,韩仕嘴上不吝啬,两手却没有表现出一点诚意来。
能让他道歉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指望他拿这个垃圾去丢,那不如指望天塌下来还快些,卫锺帆恼著一把火把垃圾拿到後门去丢。
回到客厅,那个高大的身躯还杵在那儿,正眯眼凝娣他,「你真的有办法?」
低嗓里不客气地夹带质疑和威胁,仿佛他要敢戏弄,他就别想活了。唉,一牵扯到他那位魂牵梦系的女人,这家伙就丝毫招惹不得。卫锺帆从过去就一直很怀疑,怎麽他可以为一个女人朝思暮想到废寝忘食的地步,爱一个人如果是这麽坏人心情的苦差事,怎麽他不学著去遗忘,明明是那麽聪明的一个人?
卫锺帆戴回眼镜,隐在咖咪色镜片後的目光闪烁,嘴角的胡须微微蠕动,未开口,他先忍不往幸灾乐祸,两眼上下瞟睐眼前教人妒羡的「魔鬼身材」,啧啧,跟阿诺有得拚哩。
「看什麽?」微眯的眼光如刀芒,一个拳头已经掌握起。
「好好,我说。」卫锺帆一手挡起,不著痕迹转了一个弯,拿沙发当距离,有一些心虚地拉慢口气,「要接近她其实不难,就看你愿不愿意……」唉,伸头是刀,缩头也是一刀,豁出去了,「去当模特儿。」
那双微盼的目光先是露出不敢置信的狐疑,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随即一张有型的脸庞紧绷起切齿的痕迹,腾火一般绕过沙发。
「卫锺帆——」
「喂!我不是戏弄你,你想想她的工作,这是你近水楼台的机会!」叫一个厌恶镁光灯的男人去当模特儿,也只有他生这个胆,卫锺帆是既委屈又无辜,他可是冒著生命危险,好心好意给他出主意,这家伙一点也不体谅他用心良苦。
「你放屁!」明知故犯,他对那个行业有多深恶痛绝这家伙清楚得很!
「喂喂,你冷静点好不好,我也不是挺有耐性我告诉你。」说归说,卫锺帆还是让步往後退,可不是怕他的拳头,是不想让屋里头的家具和摆饰遭殃,「要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你想啊,别牵连我这个无辜的人嘛,这算什麽?——喂!」
……痛……痛死了。妈的,他干嘛挨他拳头啊!
卫锺帆拾起给打到地上碎裂得只剩镜框的眼镜,捂著发肿的一边脸颊,仔细地清理地上的碎片。
该死的韩仕,看在他「发情期」的份上同情他,可怜他! 再有下次,看他不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我看,还是把整个屋子重新打扫过,顺便去去那家伙的晦气。」
一个男人半跪在地上自言自诺,没多久地上多了一块湿抹布,身边放了一桶水,身上多了一条围裙……
* * * * * * *
外面忽然下起大雨,明明早上还是阳光普照,午後忽然变了天,一阵乌云密布后,下起了如水柱般的吓人雨势。
……看起来真像是不好的兆头。
相菱在学校没事吧?她是不是该到学校去看一看?相思站在落地实前往外望,一双柳叶眉微微拧起。
……还是去看看吧,在家里也是心神不宁。她转身走出玄关,拿了一把伞出来,在门外撑起了伞,走出大门,转身把门上锁。
「相思!」一辆车疾驶而来!猛然煞住车,驾驶座」的人拉低车窗,在嘈杂的雨声中提高音量。
闻声转过身,看见那辆熟悉的红色车和人,相思撑伞走过来,把伞撑高了,靠近车窗,低头对那张「俊俏」的脸微笑,「稀客哩。有事?」
「带了一个人来跟你打声招呼。你要出去?」低沉的声音一时还真难分辨男女。李安寒一张白皙的俊俏的脸略带狐疑,这麽大的雨势下,相思撑那一把小伞不怕淋湿?
隐约瞧见车上还坐了一个人,她心中有底,又是一个新人。把手上钥匙往车窗里递,她交代道:「我一会儿回来,你等我。」
李安寒手上多了串钥匙,转头直荃著相思下坡去……唉。
「她上哪去?」低沉的嗓音插入那声叹息里,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的目光往後瞧,撑伞的背影匆匆下坡去,就连宽松的裤管给溅湿了也无所觉:….是迟钝还是发生什麽事?她也会有匆忙的时候?
「去学校看女儿。」李安寒回头把钥匙丢给他,又往後面拿一把伞扔给他,「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情做不能留下来,你到里面等她吧。」
「你怎麽知道?」镜片下那双深郁的眼神调回来。
「我有没有时间我怎麽会不知道?」中低的声音略带不耐和不悦,蹙起眉头等待他下车去。
「你怎麽知道她去学校看女儿?」低沉的嗓音难得的多了一份容忍的耐性。
「关你什度事!」一双浓眉挑起,大大的深咖啡色眼光里写满警告瞅住他,彷佛他要是对相思起什麽非分之想她势必阉了他。
是不愿意与一个女人计较,一张深邃充满味道的脸庞撇过去,打开车门撑伞走入雨里。黑色的伞,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在仿佛由绿色腊笔著色下的雨幕里,形成格格不入的画面……
瞅睐他开门的背影,李安寒略略扯眉,心里实在忧喜参半,这个主动找上门来的男人,凭他的条件不容置疑绝对能够为她的公司闯出响亮名号来,她的确是为他的出现惊喜无比,但喜悦过後,她的第六感怀疑他的动机不单纯,为此她不免要担心……唉,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时候到了自然知道他玩什么把戏。
红色车子俐落地在无来车的马路掉头离去。
雨仍然哗啦啦地下,也不见有转小的迹象。
韩仕走入斑驳掉漆的大门,停在院子,深邃的眼光微微眯起。
她喜欢亲手栽种花木的习惯没有改变!小小的花囿充满生命的气息,桂花,玫瑰……都是香气四溢的花种,静静地傲立在她的花园里,那副怡然自得的幸福模样竟引起他莫名的嫉妒。
把伞放在外头,他走入屋里,地上从玄关到客厅全铺成原木地板,椭圆形桌面的茶几,套著黄褐色布套的柔软沙发,一束香水百合,桌上还有一壶花茶,一只透明杯子盛著一半红色液体,旁边还有一本翻开来的流行时装杂志……温暖的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屋里的每一样东西,企图从这些东西里拼凑出她过去十多年来的生活,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她是不是快乐,是不是开心,是不是哭过……属於她的一切,十多年来的点点滴滴,光是从一份报告里得知是不够的,他还是希望亲眼看见,更渴望参与。即使,她不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