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起床单,把枕头套也一并拆下来,然後抱起来——我的玩具?
什么东西?
她抱著床单,低著头,瞅著地上那本不知道从哪里掉下来的笔记……看起来好旧,我的玩具是什么东西,作文吗?
她空出一只手把它捡起来夹在腋下,抱著床单走出房间,连同地上的一并收到洗衣室去,然後分别丢进两台洗衣机里。
等她把这里弄好,才拿起那本笔记好奇地翻看——
「纪录的说明,五岁搬来小镇,母亲开起精品百货公司,对面开锁店,有一女儿……爱玫瑰……不知死活……来挑衅,七岁……宣战?」爱玫瑰狐疑地瞪著这些文字,愈念愈困惑,接著看下去……
战略——要对玩具好,要获得玩具的信任。 (二十七岁,计画改变!)
玩具……指她?二十七……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不是以前写著好玩的东西?
战略二——养成游戏。(十一岁,补。)
养成游戏?……她?
目的——玩具的哭泣,就是主人的快乐。 (二十七岁,舍弃。)
哭泣……主人……快乐?……舍弃?後来写的?
目的——主人的快乐,来自於爱玫瑰的愤怒。
主人?……我的愤怒?
爱玫瑰紧紧咬著下唇,眯著死冷的眼光翻到下一页,纪录一——
玩具九岁……阿垒?……夏季六月,用一副扑克牌换取阿垒对她告白——她的手忽然冰冷。
纪录二,玩具十一岁……拿游戏软体利诱……阿康?去告白……纪录三,玩具十二岁……她好像真的在暗恋徐嘉人……徐嘉人喜欢的对象原来定经常送来饮料,无事献殷勤的那个长发女生……徐嘉人跑来班上跟玩具告白,全班几乎都听到了,玩具一张脸红通通,紧张得头低低的。嘻嘻,想不到讨来一张照片给徐嘉人,就能有这样的效果,这一次可真是简单哩。
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继续翻——
纪录四,玩具十三岁,暑假。……补习班一个小她一岁的男生……让阿鸿去挑拨离间……轻易解决……玩具对主人,更为依赖了……
阿鸿,他也……她整个视线都模糊了,全身忍不住的冰冷,她伸手抹去一眶滚烫的眼泪,接下去看——
纪录五,同年,换了新学校……一个隔壁班来自不同小学的同学向玩具告白。……正是玩具最反感的类型……缠著玩具不放……玩具气愤地揍了人……
可怜的玩具,注定要过一个凄惨的国中三年。……安排这个同学对玩具告白的策略果然奏效,玩具对主人,更为依赖了,哈哈哈!
哈……
纪录六,玩具十六岁……和母亲离婚的老爸特地买了……房子? 房子……是他父亲买的?阿鸿却说是向梅寒玉借钱……
……阿鸿说,玩具威胁他……玩具上门了,居然是来抱怨被异性追求的困扰,明明眼睛里闪著星星,真是三八……玩具有事情商量,原来是喜欢上一个三年级的学长……笑死人……她居然红著脸……早知道就不必派上校花出场了
……浪费了一番功夫……都怪阿鸿……没有调查好。……可怜的玩具又失恋了,哈……玩具……
就是玩具而……已……
纪录七,玩具十七岁……又被一个不错的男生告白……叫卫见东,搞不懂他怎么会看上……玩具那瘦巴巴又没气质的样子……半个月,分手了……只不过在玩具耳朵旁说了几句,玩具毕竟还是比较听主人的,嘻嘻。……这次阿鸿出了不少力……玩具,回来了。
她不停抹掉眼泪,无法再看下去,她翻到後面——
纪录十五 爱玫瑰二十七岁,春天。
……在天罗地网的掌握之下,她的心还是钻出了网外,唉。
颜函诚,业务经理,三十一岁,刚离婚,没有子女,名下有一笔土地,一栋房子,长相斯文,戴一副银框眼镜,以亲切和善的笑容为武器——
不长眼的玫瑰,居然对姓颜的告白起烦恼,落到天罗地网的摆布之外,这怎么可以呢!
颜函诚,也算这小子走运!会的,会好好「招待」他——的!
给了他陈小倩这位外人眼中的大美人,他居然不受诱惑,令陈小倩尝到败北的滋味,颜函诚这家伙和过去的几个人倒是不同。
美人计无效,改变下手对象……
迷糊的爱玫瑰,这下子可以利用手伤把她和姓颜的隔离了,呵呵,就让手伤在两个礼拜以後再好吧。
姓颜的这黏皮糖可真不死心,哼,最後一招!
颜函诚,外调!
骗她……骗她……都是骗她的……
为什么呢?……这是真的吗?……连他的手伤也是骗她……
她的泪水毫无意识的滑落,模糊了眼,她站著动也不动,什么也无法想,更听不见开门的声音。
「玫瑰,你要洗床单……」梅竹睿到了地下停车场,又折回来,走进客厅,他站在那儿,望著她一脸的泪,她手上那本——他变了脸色!
她拿著它,用颤抖的手把一页、一页撕开了,再撕成一条一条,撕成再也拼凑不起来的碎片,一片、一片落满地……
原来从小到大……这么久……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只不过是他的玩具……
她根本不敢看,不敢看……十八岁的那一晚……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设下的骗局……他连……他可能连她的感情,她的清白都骗……
「玫瑰……」他碰触她冰凉的脸,泪湿的双颊,捧起她的脸,抹去所有的眼泪。
他温热的手惊醒了她,她的目光好不容易找到焦距,晶亮的眼神对上一双深邃愧疚的棕色眼眸,她什么感觉也没有,看著他,她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一下子泪水又模糊了视线。
「玫瑰,我现在无论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等你冷静下来,我会道歉。」他低哑的嗓音充满压抑的情绪。
「不……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原来说这句话,比她想像的还容易,只有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洒落……
她冷冷的从他的身边走过——
「你留下来,我出去。」他拉住她,同时立刻放开她。
她站在那儿,又是一动也不动,直到他走出她的空气范围内,直到窗外的风吹淡了他的味道……
她走进房里,一件、一件开始收拾她的衣服,塞进行李箱里,所有属於她的东西……带不走的,就全丢了。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家的,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她过几天了,还要继续下去多久……她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想,也没有人会逼她,公司也没有一通电话,她什么也不想去问……
每天、每天,她就起来开店做生意,有时候帮客人打锁,有时候研究开新锁,有时候做一些拉拉杂杂的事,甚至煮三餐,反正能做的她什么都做,她就是什么都不去想,让脑袋一片空白,让一颗心……空空洞洞,什么也没有。
爱玫瑰的父母,自从女儿回来以後,一下子清闲了,反而落得不自在,想做点事,该做的事都被爱玫瑰做光了,爱顺天把店交给女儿,索性到隔壁的米店去找老许下棋,他老伴现在连三餐都有人准备好,也到对面去找萧玟笙聊天下。
最近两老都很无聊,以前跟女儿还可以斗斗嘴,吵吵闹闹,就算她没回来,打个电话去念两句也好,现在回来的女儿,活像一具行尸走肉,眼瞳里再也没有光彩,叫她做什么她都做,乖到两老心里怕怕,直摸她的额头,确定她真的没有烧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