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她就可以出院了,这几天她一直努力练习走路,想着也许等到殷柏睿回来,她就可以跑着冲进他怀里了。
“碧羣,这段时间真谢谢妳照顾我。”席洛对扶着她练习的护士道谢。
“妳这么说让我觉得好惭愧,其实殷先生大部分时间都在,我也没做到多少事。”碧羣不好意思地说,“医院里的护士个个都好羡慕妳,说妳是因祸得福,虽然出了车祸,住了院,但却换来一个俊逸非凡、温柔体贴的男朋友,真是很值得。嗯……当然受了伤也不好玩就是了。”她扶席洛回到床上坐下。
“是啊,柏睿他真的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好情人呢!”席洛毫不客气的自卖自夸。这阵子只要有人对她提起殷柏睿,她就给对方一个好大好大的笑容,大家都看得出她有多么满足又满意。
“今天就练到这儿,殷先生交代过不能让妳太累。妳要不要睡一会儿?”碧羣让她躺下来,帮她盖好被子。
席洛蒂着微笑点点头,“睡一睡,时间快点过,柏睿就回来了。”她怀着天真的期许,多希望一张开眼睛,就可以看见自己分秒想念的人。
碧羣笑着帮她关上门,让她休息。
席洛闭上眼睛,整颗心,整个脑子里全是殷柏睿的影像——他淡淡的笑容,他不高兴时板着脸的神情,他温柔的话语,他略带严肃的指说,还有他的吻……她的嘴角再度上扬,想起他的吻,她还是脸红心跳,她好喜欢好喜欢让他吻。
门扉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一个沉稳的身影走近床沿,紧接着一双锐利而充满挑剔的眸子俯瞰着床上的人儿,紧抿着的嘴角明白写着严厉。
两道灰白的眉毛往中心挤压,眉间的纹路一下子变得更深更密。老头子毫不费力的举起拐杖,往床中的女娃儿使劲的戳两下。
“哎哟!”席洛发出一声惨叫,揉着不知道被什么鬼东西捅到的肩膀张开眼睛,“谁啊!这么没良心——”
跃入她眼里的是一名老人,一名身形高大的陌生老人。她被老人严峻的眼光给吓着,一串骂人的话就这么梗在喉咙里,没法子再说下去。
“你……你是谁啊?”她几乎是跳起来的,拖着一只腿窝到床的一角,手指不由自主地拉高被子,试图给自己一些屏障。
老人只是轻蔑地瞪着她,像在看路边的一根杂草。长在路边的杂草虽然惹人嫌,但他还不至于有兴致去拔它;不过若是杂草不长眼,妄想飞到殷家的园里落根,那么他便会伸出指头,在小草还来不及冒出头之前除掉它。
被人一言不发的瞪视着,而且还是个严厉的陌生老头,任谁都会毛骨悚然,尤其老人看她的眼光,好象她是一根他欲拔之而后快的刺……席洛心中一凛,不由得一阵畏缩。
“你……我不认识你,你进来做什么?我……我要叫人了哦。”见老人对她的威胁无动于衷!席洛壮起胆子,张开嘴巴就要叫人——
老头子将拐杖往地上重重地一顿,“砰”地一声巨响!立刻把席洛已经到了嘴边的喊叫吓得消散无踪。
“小女孩,找对象,该找个水平一样的。麻雀是飞不高的,不要妄想窜天!”他严厉的薄唇缓缓吐出刀一般锐利的话,目光更像两道冷人骨髓的寒风。
席洛的身子整个僵住。老人尖刻的话语狠狠刺入她心坎,一个时刻盘据心头的影像紧随着这串话浮现在云端,而她,是一只飞不高的麻雀……
她迅速抬起目光,然而房中只剩下冰冷的空气流窜,老人竟已不见!
“人呢?”她四处张望,却一个人影也没找着。
“在找什么?”邯亚頵下了班过来,见房门开着,席洛一颗脑袋转来转去的,还伸长了脖子往外探,便开口询问。
“表姊,妳……妳有没有看见一个老人?一个很可怕、很严肃的老人?”席洛急着追问。
“没有啊。”邯亚頵还往门外看了一眼,确定真的没人才把门关上。“怎幺回事?”她皱起眉头,看见表妹一脸苍白,像是给吓着了似的。
席洛怔了好半晌,如果肩膀不是还轻微痛着,她真会以为自己是作了一场梦。那个老人是谁,为什么进来跟她说那些话?
她还清楚记得他说的每一个字——
小女孩,找对象,该找个水平一样的。麻雀是飞不高的,不要妄想窜天!
“洛洛?”邯亚頵低头凑近她,“刚才有人进来吗?”
席洛一震,回神过来,连忙摇头否认。“大……大概是我作梦,梦见……梦见一个可怕的老人。”
她无法解释为什么,她就是无法对邯亚頵老实说。那个老人……她总觉得他跟殷柏睿有特殊关系。
“是吗?”邯亚颔依然狐疑地看着她。
席洛赶紧点头,拚命的点头,她甚至在心中对自己说,那只是一个梦,一个……噩梦,把它忘掉就算了,别再想它!
邯亚頵又娣她一眼,“脸色这么难看,那一定是个噩梦了?”
“嗯!”对,是噩梦。
“一定是妳做了亏心事.才会作噩梦。”邯亚頵扬着嘴角糗她。
席洛呆了一下,才慢半拍地反唇相稽:“妳是世界上最没心肝的表姊!”
“是吗?那明天自己出院。”既然小表妹提出指控,她索性来个名符其实。
席洛噘起小嘴,“柏睿叫阎大哥来接我出院。”
邯亚頵立刻神色一冷,“不需要麻烦人家。”
席洛虽然对刚才的事还心有余悸.却仍没忘记另一个令她困扰许久的问题。“表姊,为什么一提到阎大哥妳就不高兴?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洛洛,这不关妳的事。”邯亚頵还是这句话。
“你们一个是我的表姊,一个是我的好朋友,怎么会不关我的事?表姊,妳对阎大哥的态度真的很令我难过。”总得让她知道原因嘛,否则她实在无法谅解表姊无礼的行为。
邯亚頵沉默。
“表姊……”
邯亚頵缓缓抬起目光,看了她好久,终于开始诉说一段往事。“二十岁那年,我有一个交往了两年的男友,他长我五岁,宠我、哄我、呵护我。在他的眼中,我是宝贝,在我的眼中,他是唯一;我们认定彼此,属于彼此,计画等我大学毕业就结婚……后来,婚没结成。”
她一停顿,席洛立刻发问:“你们分手了?”
邯亚頵垂下视线!轻轻的、缓缓的点头。“我们是分了。”
“不合?”席洛搭话。
她摇头,声音又轻又沙哑的,像便在喉咙,“天人永隔。”
“啊?”席洛愣在当场,一时无法反应。
邯亚頵闭了闭眼,把话说得更明白,“他死了。”
“为……为什么?”席洛瞠大眼睛,脑袋被这骇人的讯息炸得乱烘烘的。她从没听表姊提过这段往事啊!
“为什么?到现在我也还在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死了?为什么死的人是他……”邯亚頵突然止住了话,不再说下去。她转过身去,“洛洛,我请妳别再问了,总之……‘阎’这个姓我不想再听到,以后妳别提起他!”
每一个人都会有不想说的话,不想提起的过去,以及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席洛望着邯亚頵彷佛笼罩在阴暗中的背影,终于不再追问了。
“洛洛,明天就只有我来接妳,听到没有?”邯亚领回过头来,用少见的专断口气下达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