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成于敏容幸福的主条件并不在他身上。
他听着新郎举杯高呼道:「无誓言的爱情最伟大!」
其他嘉宾也跟着附和。「附议!」
唐震天也只能端着香槟酒杯,以无言代替反驳,一口接一口地浇灌心中愁。
第十章
于敏容「嫁」了人,唐震天年少的一桩憨傻心事也算了却个彻底。
他目睹她的委曲求全,心里有种想找杰生算帐的蠢动,却碍于自己在新娘眼里不占任何分量,只能困在饭店的健身房里,以健身为名虐待自己的身躯。
在邵予蘅的要求下,他陪她在饭店里多住几日,伴她走街逛传统古典艺廊,三不五时登门上高级餐馆用餐。
到晚上,则是跟齐放和佟青云当个曼哈顿的夜猫子,从这一家酒吧混到另一家酒吧,在酒精催化的作用下,卸下戒心,大吐高中毕业后的种种。
三人的情谊也从「无话可说」渐渐变成「无话不谈」的阶段。
送邵予蘅搭机赴台后,佟青云也回巴黎上工,唐震天便带着包袱移师到齐放那里「寄人篱下」。
偶尔,唐震天会瞄到于敏容俏瘦清丽的倩影远远地飘过,基于心仍不能平静的理由,他采取回避的策略。
齐放了解个中原由,也就暂时避开杰生与于敏容往来频繁的社交圈。
曼哈顿这个都会,说大是大,说小也是可怜得很,全视个人的社交范围而论。
偏偏齐放与于敏容互为同事,唐震天要躲开这个表姊的邀约,还真不容易,他与齐放将借口一个编过一个,从牙疼、伤风感冒、水土不服、吃坏肚子与酩酊大醉等大厄、小耗统统都搬出来挡驾。
结果好巧不巧地,竟失算地在中央公园的长椅边给她撞上了!
「Dave!Dave!」
唐震天还不习惯这个洋名,给唤过两次后,迷惑的眼眸才松开了纽约观光地图,往前一探究竟。
入眼的是一件旧得不能再旧的运动背心,胸前那几个褪了色的「I love NY」红色字母已被漂成粉红色了。
唐震天看到于敏容一身汗流浃背的慢跑装束后,眨了两下眼,没吭一句话。
「牙疼好些了没?」她关心的问。
唐震天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虚地略摇了几下头,想招供他牙其实不疼。
他那委屈的表情看在于敏容眼里,却以为他疼得不得了。「这样忍着怎行?亏你还有观光的兴致!」说着就牵起他的手,要拉他起身。
他的吨位比她重得多,她试了起码三回,才扳着他的手臂,歇口气说:「你站起来啊!屁股干嘛紧黏着椅子?」
「哦!」他本能地想安抚她的怒气,没多想就拔腿起立。
怎料于敏容同时再试了一次,所施的力道比前几回都重得多,再加上少了他的体重,让她顿时失去平衡,瘦竹般的身影就往后仰飞了出去,连带地把一时不察的他给拖下了长椅,眼看他魁梧的身躯就要如崩坍的土堆往她身上重压去!
好险他两掌抵住地面,及时撑住了上半身,这才没将她压扁。
两人的上半身安然无事地分得开开的,但下肢交缠在一起,可没那么容易解,再加上两人都穿着短裤,肉与肉贴切得令双方当事人尴尬。
于敏容蹙眉轻咳了一下。
唐震天这才反应过来,往旁翻过身去,然后扶着她站起来。
她拍拍后臀,脸上的表情透露出身体的不适。
顾不及自己的狼狈,唐震天忧心地问:「妳还好吧?肘上似乎有血渍!」
于敏容检视了自己的肘,拨了几下后说:「一点擦痕而已,不碍事。」
「那就好。」他想带她回齐放的公寓给她上药,但又觉得不妥,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拎起椅上的包包,跟她说,「再见。」
她见状,两手不禁往腰上抆去,不客气地对着他的背影询问,「是不是我上次话太多,把你吓到了?」
唐震天困惑地回身,不懂她的意思。
「你上次已答应过,我们再碰面时,不会把地铁当作防空洞钻,躲我这个轰炸机的。」
「我有吗?」唐震天当真不记得了。
「没一字不差,但意思到了。你还说过会客气地请我喝一杯咖啡的!」她再一次提醒他。
唐震天这才露出有那么一回事的表情,他摸了全身的口袋后,懊恼地说:「真是抱歉,我忘了将皮夹带出门,身上也没有齐放家里的钥匙。」
意思就是他这回请不起她。
她笑容满面地看着他差劲的演技,然后说:「我也忘了带皮夹,但裤袋里刚好塞了几张纸钞,够买十来杯咖啡及一包止痛药。」
话毕,她往前大跨一步,将他的手臂搀住,直接将他往公园出口拖去。
她首先带他去药房,看着他乖乖认错地掏钱付帐,亲手喂了他两粒止痛药后,脸上才展露出舒坦的笑容:接着领他回她与杰生的寓所,他坐在以横切的树干做成的「轮椅」上发呆,她则跳进自己的卧室,换上一套宽松干爽的亚麻衫与长裤。
前后不过五分钟,做表姊的人又拉着表弟往纽约的街头晃去。
她问他,「我当导游,你想去哪里?」
他耸肩,「不知道,妳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你说的?届时可别后悔。」
结果,他岂止后悔,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希望这辈子没给她给撞上,因为她带他去逛当代艺廊,不只一家,而是一整条像仓库的街,前前后后有十家以上,展出的作品风格大多是抽象、前卫又大胆得让他无法领教,再加上他不懂,也不愿装懂,所以,这趟知性之旅难熬得要命!
最后,她带他去一家专门展示摄影作品的艺廊,还没进到门里,他就嗅出了杰生的味道,因为于敏容兴奋的语调已提高了八个音节,而他的兴致则正好往下跌了八阶。
最后,他只好装聋作哑,从背包里掏出全新的太阳眼镜往鼻梁上放,对杰生的作品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这样无言的抗议了十五分钟,她才注意到他对墙上挂的作品兴趣缺缺,便不好意思的问:「想不想喝咖啡?」
他深吸一口气后,讽刺的说:「想喝浓的,可以压惊一下。」
她带他去一家咖啡厅,两人坐在椅上等咖啡,她还是念念不忘刚才的事,「不喜欢为什么不早说?我不会勉强你的。」美丽的脸上有着歉疚。
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老实跟她承认,只要有她相随,他甘心受她虐待吧!
他不忍见她自责的模样,说了让她宽心的话。「我知道妳全是一番好意。只是妳以后若不当模特儿的话,千万别找导游的饭碗捧。」
「我就这么不行吗?」
「不是不行,而是妳太漂亮,旅客都会被妳迷得团团转,没胆抱怨一声。」
于敏容听了不说话,几秒后,本来气嘟嘟的脸蛋竟然红透到耳根。
唐震天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油条,很快地低头啜饮咖啡,不再发表谬论。
她见离去的时间也到了,跟服务生讨账单:可账单来后,却被唐震天给接了过去。
「我请你。」她说。
唐震天摇了头,「说过要请妳的大话,这回不履行,以后铁定没完没了。」
于敏容听了,蹙眉问:「你就这么不屑跟我这个做表姊的人多聚一次?」
唐震天很无奈,急着解释,「妳知道我没那个意思,而且我也从没把妳当表姊看。」
她闻言后笑容没了,一道柳眉却慢慢地往上挑了去,再次提醒他。「我是你表姊,这层关系不能改。」